520的最后一缕暮色沉入山峦时,凤筱坐在最高的那棵古树上,赤金色的火蝶绕着她飞舞,将她的红黑渐变发丝映得如同燃烧的晚霞。她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脚尖轻晃,惊起几只栖息的夜雀。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树下的卿九渊抬眸,黑发被晚风拂动,眼底映着那抹张扬的身影。
凤筱垂眸瞥了他一眼,歌声未停,反而更欢快了几分,仿佛故意要让他听清这幼稚的童谣。
他沉默地站着,像一柄未出鞘的剑,清冷而内敛。可若是细看,便能发现他的唇角微微绷紧,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
凤筱忽然从树上跳下来,火蝶随着她的动作散开,又在她的肩头重新聚拢。
她站定在卿九渊面前,歪头打量他:“怎么?嫌难听?”
卿九渊笑道:“……没有。”
凤筱嗤笑一声,伸手戳了戳他的胸口:“撒谎,你还成精了呢!证明你撒谎撒的不少啊!”
卿九渊垂眸,看着她的指尖,忽然开口:“你以前……不是这么唱的。”
凤筱挑眉:“嗯?”
“你三岁那年,”卿九渊嗓音低缓,“唱的是‘我有一只小毛驴,哥哥帮我骑’。”
凤筱的手指顿在半空。她心说:呃……原宿主要不要这么肉麻?老子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火蝶振翅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里格外清晰。
半晌,她收回手,抱臂而立,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卿九渊,你记性挺好?”
卿九渊静静看着她,没说话。
凤筱忽然转身,背对着他挥了挥手:“走了,回去睡觉。”
卿九渊望着她的背影,火蝶的光晕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他的脚下。
夜风拂过,他低声应了一句:“……嗯。”
……
远处的山崖上,三位师父排排坐,人手一把瓜子,面前还摆着一壶茶。
火独明磕着瓜子,摇头叹息:这就完了?我还以为能听见自家小徒弟喊一声‘哥哥’呢。”
时云淡定喝茶:“能让她从树上跳下来主动搭话,已经是奇迹了。”
朱玄的骨铃晃了晃,翻译过来是:“知足吧,去年520她连看都没看卿九渊一眼。”
火独明磕着瓜子:“……也是。”
时云忽然眯起眼:“等等,小徒弟是不是往我们这边看了一眼?”
……
三人齐刷刷转头,正对上凤筱似笑非笑的目光。
她站在远处的树梢上,指尖一弹,一只火蝶“嗖”地飞过来,精准地落在茶壶上——
“轰!”
茶壶炸了。
三位师父集体沉默不语:“……”
……
凤筱大笑,转身跃入夜色,火蝶在她身后拖出一道绚烂的轨迹,像是一场迟来的烟花。
……
520的最后一刻,圣缘泉的灯火渐次熄灭。
而凤筱,独自一人坐在客栈的屋顶上,嘴里依旧哼着那首跑调的《小毛驴》,火蝶在她指尖盘旋,映得她的侧脸明明灭灭。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
“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
卿九渊站在院中,抬头望着她,黑发被夜风微微吹动。
凤筱垂眸,与他对视一秒,忽然勾唇一笑,抬手将最后一只火蝶弹向他——
火蝶轻盈地落在卿九渊的肩头,化作一缕暖光,悄无声息地消散。
凤筱伸了个懒腰,翻身躺下,望着满天星辰,懒洋洋道:“你太爷我年纪大了,就先睡了。Good night,卿九渊!”
依旧没叫“哥哥”。
但卿九渊知道,这已经是她最大的妥协。
他轻轻“嗯”了一声,转身离去。
夜风拂过,火蝶的余烬在黑暗中闪烁,像是520最后的星火。
……
圣缘泉的最后一盏莲灯沉入水底时,凤筱倚在千年古树的枝头,指尖停着一只燃烧的火蝶。
远处,齐麟正拽着墨徵的袖子往客栈拖,嘴里嚷嚷着“再喝一杯”;沈惊木趴在沈惊堂背上睡得正香。
火蝶从凤筱指尖飞起,掠过水面,照亮了漂浮的许愿笺——
“愿年年有今日。“字迹凌厉,是凤筱的手笔。
“愿岁岁有今朝。”字迹清隽,是卿九渊的回应。
……
三位师父蹲在屋顶上嗑瓜子。
时云枪尖挑着一壶酒:“你徒弟能叫一声哥已经是神迹了,还指望她当众撒娇?”
朱玄的骨铃晃了晃,翻译过来是:得了吧,去年的情人节她都差点把圣缘泉炸了。”
正说着,一只火蝶“啪”地撞上火独明的拂尘,烧焦了三根银丝。
“逆徒——!!”
……
子时的更鼓响起时,凤筱从树梢跃下,红黑渐变的长发扫过满地落花。她随手弹出一只火蝶,点燃了最后半坛梨花酿。
火蝶的光芒里,凤筱的耳尖微微泛红。她没回头,只是抬手打了个响指——
千百只火蝶突然从她袖中涌出,如星河倾泻,照亮了整个圣缘泉。
许愿灯、莲瓣、甚至泉边的鹅卵石,都在这一刻染上炽烈的金红色。
三位师父的瓜子掉了一地。
“明年,”她的声音混在振翅声里,“给你摘一筐。”
而客栈二楼,凤筱的窗棂上停着最后一只火蝶,翅尖沾着未干的露水,像一滴凝固的晨光。
……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凤筱独自坐在屋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青筠杖上的纹路。远处的灯火早已熄灭,只剩下零星几颗星子悬在天际,冷冷清清地亮着。
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小纤。”
没有回应。
夜风拂过她的发梢,红黑渐变的长发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她垂眸,盯着自己的掌心,那里曾经停过一只荧光水母,触须会轻轻缠住她的手指,数据流温暖得像是有生命。
“啧。”她嗤笑一声,“矫情。”
可下一秒,她却又低声道:“……我想你了。”
“宿主……”机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我也……想你。”
……
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事——
那个雨夜,她蜷缩在巷子里,浑身湿透,手里攥着一把生锈的匕首。
那个黎明,她站在高楼边缘,风吹得她摇摇欲坠,却没有人拉住她的手。
那些破碎的记忆像潮水般涌来,淹没了她的呼吸。她猛地攥紧坠子,火蝶的光芒被掐灭在掌心,黑暗重新笼罩了她。
“……宿主?”
小纤的声音在神识海中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凤筱没有回应。她只是盯着自己的手,看着指缝间渗出的血丝,忽然觉得这一切都荒谬至极——
她是谁?
是那个在巷子里挣扎求生的孤儿?是那个站在高楼边缘的绝望者?还是现在这个……被众人捧在手心的“凤筱”?
“……我累了。”她低声说,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小纤的荧光微微闪烁,触须轻轻缠住她的手腕:宿主,我在。
凤筱闭上眼,任由黑暗吞噬自己。
……
黎明将至时,凤筱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站在一片荒原上,四周是无数面破碎的镜子。每一面镜子里,都有一个不同的她——
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满手鲜血,有的眼神空洞。
她站在原地,看着那些镜像,忽然觉得无比疲惫。
“……够了。”
她抬手,青筠杖横扫而过,所有镜子应声而碎。
碎片落地的瞬间,化作千万只火蝶,振翅飞向天际。
凤筱睁开眼,发现天已微亮。晨光透过窗棂,落在她的掌心,那里静静躺着一枚青玉坠子,内里的火蝶依旧栩栩如生。
小纤趴在她肩头,荧光柔和得像是一盏小小的灯。
苍穹之外,新的一天开始了。
……
凤筱忽然抬头。
暮光洒在屋顶,将一人一系统的影子拉得很长。
凤筱盘腿坐着,小纤趴在她肩头,荧光柔和得像是一盏小小的灯。
凤筱别过脸,用着极轻的语气说:“……蠢系统。”
……
子时的更漏滴尽时,小纤化作半透明的水母形态,荧光触须轻轻缠住凤筱的手腕。数据流像温暖的泉水,缓缓漫过她紧绷的脊背。
“宿主体温36.2c,心率89次\/分,皮质醇水平超标。”机械音在黑暗里轻声播报,“建议立即进入睡眠模式。”
而在人类无法感知的维度,小纤的核心处理器正疯狂运转:
[情感模拟模块]激活至120%。
[体温调节系统]持续输出37c恒温。
[安全协议]覆盖半径三丈的警戒网。
[情感共鸣模块]超负荷运转。
[恒温结界]扩张至极限。
……
它悄悄在宿主的识海里埋下一段影像——去年上元夜,这个总爱逞强的人缩在屋檐角落,指尖掐进掌心的模样。
它悄悄把一段加密数据埋进凤筱的神识海——那是去年今日,宿主在睡梦中无意识蜷缩成团的影像。
……
一切的反季,不分昼夜与黑白——
夜风轻拂,星辰闪烁。
这一刻,没有任务,没有战斗,没有旁人。
只有她,和她的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