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被卫婵问得迟疑了片刻,才点头:“对。”
看他肯定,卫婵追问:“丰城在何处?我探的什么亲?”
“……”
男人沉默,半晌没有回答。
卫婵毫无耐心,也不等他,转身就走。
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卫婵丰城在何处,眼看卫婵就要走,男人忙又出声:“等等!”
少女停下了脚步,收剑回鞘,转头看他。
男人想了想,答道:“丰城在祁阳城东,沿着官道一直往东走。你所探之亲,并未告知我与师父……我方才所言之事,你真不记得了?”
“……”
卫婵这才想起,他说她骗他师父。
但卫婵确实不记得了,于是摇头,将装钱的包裹从身上解下来,抛给了男人。
在男人诧异的目光中,她淡然道:“拿着这些钱,帮那夫妻二人殓尸……余下的拿来吊你这条命。”
说着,她转身就走:“不要死,我还会回来。新仇旧恨,届时我再来寻你清算。”
“……”
那男人看着卫婵的背影消失在巷子深处,愣怔许久,又看向怀里的包裹。
良久,巷中传出一声重重的叹息。
……
得知去丰城的路后,卫婵恨不能立马上路。
但钱都给了那个男人,她担心真在丰城找到亲戚后,自己身无分文,不便于与他们相认。
于是,她在城中晃悠大半日,寻到了一个下手目标。
——是个吝啬的富商。
那人明明有座能容数百人的大宅子,还整日往自己宅子里一车车地运钱,却与府中之人皆身着朴素,出行只乘驴车,夜里只给屋中点灯。
卫婵一面骂他脑子有病,一面趁着夜里宅院中一片漆黑,摸到了库房门口。
陆青升依旧负责开锁,而后,卫婵负责躲开机关进门。
二人混进里面,点燃火折子一瞧,俱是一阵惊呼:“……发财了!”
——先不提满屋子的珍宝,就只看那满地亮灿灿的,巴掌大的金饼,就知道这趟没有白来。
卫婵手脚麻利,将提前备好的包裹打开,一把一把往里面塞金饼。
陆青升倒是有些纳闷:“为何他一个商人,会有如此多金饼……这不合常理。”
“哪里不合理?”
“……太多了,实在太多了……”
“商人嘛,”卫婵觉得没什么问题,“商人不就是赚钱的嘛,他钱不多谁钱多?”
陆青升依旧坚持重复:“……可是太多了,实在太多了……”
“……”
卫婵没理他,将整个包裹塞得满满当当,而后小心地系起来。
系完一拎,死沉。
她转了转手腕,铆足了劲将包裹往肩上一甩——
嗵地一声,那一大堆金子全砸在了她背上,险些给她砸出内伤。
好在每日四五个人的食量不是白吃的,才勉强扛住这一下。
陆青升就不行了。
他嘶嘶哈哈地哼唧了几声,正想骂卫婵,余光一瞟,看见了一处地窖的入口。
卫婵只觉得走着走着,脚突然迈不动步子了。
她正奇怪,听见陆青升道:“看那……进去瞧瞧。”
顺着陆青升转过去的方向,卫婵看见了那处入口。
她犹豫了一下,拒绝:“不去。”
“去!”
“不去。”
“……”
许是觉得自己方才的语气太生硬,陆青升这次温柔了许多:“去嘛……好阿婵,进去看看……就看一眼……若是没意思,我们立刻就出来……好不好嘛……”
“去去去。”
卫婵受不了他拿这种奇怪的语气和自己说话,出声打断:“说好了,只进去看一眼。”
“好好好,”陆青升连连答应,“就看一眼。”
“……”
默默放下肩上的包裹,卫婵将碍事的衣摆绑在腰上,掀开那出口上面的木板,往下看了一眼。
下面很深,黑漆漆的,透着股很浓重的咸腥味,像埋着条臭水沟一样。
陆青升下意识地屏呼吸,被卫婵骂了一句:“你干什么?想憋死我?”
“……抱歉。”
卫婵没理他,从怀里摸出火折子点燃,顺着那入口边上挖出来的陡直台阶走了下去。
越往下,那股腥咸味越重。
陆青升忍不住小心地问:“这会不会……是尸首的味道……”
“不是。”
这一点,卫婵倒是很肯定:“绝对不是……死人的味道,你昨日不是见识过了吗?”
陆青升一噎:“我从前也见识过……只是,我以为那个味道与这个味道,半斤八两。”
“……”
卫婵认真道:“等将来送你回去,先治治你的鼻子。”
“……哦。”
……分不清好赖话。
后面的路变得很窄很黑,卫婵走得小心,也不再与陆青升交流。
二人皆屏息凝神,专心往里走。
可这条路似乎没有尽头一般,怎么都走不完。
看看漫无边际的前路,再看看漆黑一片的后路,卫婵停下来想了想,还是毅然选择了继续往前走。
……这一走,便是将近大半个时辰。
而后,二人面前出现了一扇铁栅栏门。
门是上锁的,这次都不等卫婵说话,陆青升就主动接过她的身体,上前开锁。
顺利通过这扇门后,前路豁然开朗——
一个宽约三丈的巨大空室出现在二人面前。
卫婵愣了一下,举起火折子瞧了瞧,惊诧地发现,这个空室的四周,还有几个和方才一样的铁栅栏门。
而正对面的墙上,是一个宽一丈有余的漆黑通道。
说没有兴趣是假的,不等陆青升出声,卫婵就直直往那通道里去了。
又是漫长的前行,走了太久,卫婵已经摸不清,自己究竟走了多远,只凭着感觉,一路向前。
陆青升也不吭声,任她一直往前走。
直至寂静无声的通道里,隐隐约约传来微弱的潺潺水声,二人才重新提起精神。
小心翼翼又往前走了约莫十余丈的距离,水声已经很清晰了,而且,不远处明显出现了一丝缥缈的光亮。
卫婵停下脚步,默默收起火折子,借着那一丝亮光,循着墙角又往前走了走。
复行数丈后,潺潺的水声已经近在耳畔。
放眼看去,前方杂木丛生,清冷森寂。尽头,赫然是一个通向山林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