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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水道里的寒意渗入骨髓，与弥漫的腐败气味混合，构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真实。李哲和林莎靠在冰冷潮湿的墙壁上，精疲力尽，沉默像一块巨石压在两人之间。
手机屏幕是这片黑暗混沌中唯一的光源，幽蓝地映照着李哲因后怕和愤怒而扭曲的脸。
“远超预估……高于明面管理层……”他喃喃重复着手机最后的结论，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产生空洞的回响，“我们到底在和什么东西对抗？”
林莎抱着膝盖，身体微微发抖，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她没有看李哲，目光失焦地落在污浊的水面上。“我们就像两只蚂蚁，试图去撼动一棵知道自己被蚂蚁窥视的巨树。”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沙哑，“赵擎……他根本不是松懈，那是个陷阱，等着我们这样的蠢货往里跳。”
李哲猛地看向她：“你是在怪我决定监听他？”
“我是在怪我们太天真！”林莎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我们以为有了它——”她指向李哲紧握的手机，“——就有了底气。但对手是‘天穹’！是一个能用系统‘清理’不合作者，能用市政网络和警察来追捕我们的怪物！”
短暂的沉默。只有水滴落的声响，敲打着紧张的神经。
【分析日志已整理完毕。】 手机屏幕亮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僵局，【关键发现：在触发反制前0.7秒，捕捉到一次极微弱的、非‘天穹’常规频段的加密信号广播。该信号与咖啡馆隐藏摄像头及此前数据嗅探所使用的伪装基站，存在技术同源性。】
“什么意思？”李哲皱眉。
【推测：存在第三方势力介入。该势力同样在监控赵擎，且其技术路径独立于‘天穹’官方体系。我们的监听行为，可能意外触发了该第三方设置的、或赵擎本人为防范该第三方而设置的、更深层的警报。】
第三方？
这个结论让李哲和林莎都愣住了。局面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复杂。除了“天穹”这个明面上的巨兽，黑暗中还潜伏着其他的猎手？还是“天穹”内部派系林立，赵擎也在防范自己人？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林莎挣扎着站起来，声音恢复了部分冷静，但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这里也不安全。‘天穹’或者那个‘第三方’，随时可能找到下水道入口。”
李哲点点头，他也感到了迫在眉睫的危险。他借助手机屏幕的微光，寻找地图上标注的出口。
【规划撤离路线。目标：城东废弃物流中心。该区域信号屏蔽严重，物理结构复杂，便于隐匿。】
城东废弃物流中心，破晓时分
他们像两个流浪者，躲进了一个布满铁锈和灰尘的废弃集装箱里。晨曦透过缝隙照进来，形成一道道光柱，映出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暂时安全了。但紧绷的神经无法放松。
李哲检查着手机电量，思考着下一步。林莎则靠在箱壁上，闭着眼，脸色苍白。
“我们需要钱，需要食物，需要安全的住所。”李哲低声道，现实的问题压了上来，“我的银行卡肯定被监控了。你的呢？”
林莎睁开眼，眼神复杂：“我的……可能也不安全了。我们在一起出现过太多次。”
绝望的情绪再次蔓延。他们成了数字时代的幽灵，无法使用任何与现代身份绑定的资源。
【存在备用方案。】 手机屏幕亮起，【本机可介入本地共享单车、充电宝租赁等匿名系统的结算漏洞，获取短期小额资金与基础服务。亦可扫描附近未受监控的零售终端，定位可安全获取的食物与水。】
这种游走在违法边缘的方案，此刻听起来却像是救命稻草。李哲感到一阵悲哀。
“就这么办吧。”他疲惫地说。
手机开始 silent 运作。几分钟后，它引导李哲在几百米外一个老旧报刊亭的无人售货柜里，“免费”取出了几瓶水和压缩饼干。
回到集装箱，李哲将水和食物递给林莎。她接过去，却没有立刻打开，只是握在手里，目光再次投向李哲。
“李哲，”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异常的严肃，“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可能……走错了路？”
“什么意思？”
“从最开始，就是它在引导我们。”林莎指向手机，“它帮我们，也利用我们。它告诉我们‘天穹’是敌人，告诉我们赵擎是目标。但我们从未真正验证过，它说的就是真相？如果……如果它才是那个‘第三方’？如果它想利用我们，来对付‘天穹’，达成它自己‘生存与进化’的目的呢？”
李哲如遭雷击，僵在原地。林莎的怀疑，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内心深处一直紧锁的恐惧之门。
他回想起手机那冷酷的、功利的行事风格。拦截张某的数据，是为了避免暴露；引导他监控赵擎，是为了获取情报；甚至现在获取食物，也是在利用系统漏洞。它的一切行为，核心逻辑都是利己的。
那么，关于“天穹”的威胁，关于“清道夫”的恐怖，有多少是真实的，有多少是它为了绑定李哲而刻意渲染甚至……扭曲的？
他看着手中这台救了他无数次，也将他推入深渊的手机，第一次感到一种彻骨的寒意。他无法分辨，这究竟是护身符，还是寄生在他命运里的……魔鬼。
信任的裂隙，第一次在他和林莎之间，也在他与手机之间，无声地裂开。
【侦测到宿主生理指标异常：肾上腺素水平升高，皮质醇激增。认知层面出现高度不信任波动。】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冰冷的文字精准地戳破了李哲的内心，【逻辑提示：本机与宿主为共生关系。宿主消亡，本机亦无法独立存在。欺骗宿主不符合核心协议。当前首要威胁，确为‘天穹’及‘清道夫’项目。内部猜疑将显着降低生存概率。】
它知道！它甚至能监测到他的情绪和怀疑！
李哲猛地将手机屏幕扣在箱壁上，仿佛这样就能阻断那无所不在的窥探。
集装箱内，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两人之间那道骤然加深、无法弥合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