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传来的剧烈震动与混沌生机的弥漫,让原本胜券在握的西岐联军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攻城锤歪倒在地,云梯断裂,甲士们人仰马翻,阵型在堪比地龙翻身的震动中彻底崩溃。更令人恐惧的是那些从血泊与尸堆中重新站起的“东西”——曾经的战友或敌人,此刻眼中闪烁着混沌的光芒,皮肤下隐约有灰色的气流蠕动,发出无意识的嗬嗬声,悍不畏死地扑向最近的活物。
“稳住!结圆阵!长枪手在前,弓弩手在后!这些妖孽力量不强,攻击其头颅!”姜子牙虽惊不乱,强自镇定地高声指挥。玉虚杏黄旗在他手中绽放出道道金光,勉强护住了一小片区域,将扑来的几只混沌尸鬼震飞。但金光与尸鬼身上的混沌气息接触时,竟发出“滋滋”的声响,明显黯淡了几分。
杨戬眉心天眼睁开,射出一道璀璨神光,将一名扑来的、生前似乎是商军将领的混沌尸鬼洞穿。那尸鬼踉跄一下,胸口出现一个大洞,却没有流出鲜血,反而逸散出更多的混沌气流,它晃了晃脑袋,竟再次扑上!
“寻常法术效果大减!它们的力量本质很奇怪!”杨戬沉声道,三尖两刃刀挥舞,干脆利落地将其枭首,那无头尸体这才彻底倒下,化作一缕精纯的混沌生机,融入地面裂缝。
“是帝辛!定然是那昏君未死,施展了某种邪法!”雷震子展开风雷双翼,黄金棍扫出风雷之力,将数只尸鬼打成碎片,但更多的尸鬼从四面八方涌来,其中甚至夹杂着一些刚刚战死的西岐甲士所化的尸鬼,敌我不分,见人就咬,极大地加剧了混乱。
燃灯道人与陆压道人悬浮在半空,脸色无比凝重。他们试图以神念探查地底根源,却发现神念一接触那混沌色的光芒与生机,就如同泥牛入海,被瞬间吞噬、同化,甚至隐隐有反噬自身的迹象。
“此力非清非浊,非生非死,蕴含混沌未开之意……洪荒何时出了这等力量?”燃灯道人手中乾坤尺光芒吞吐,却迟迟不敢落下。他感觉一旦攻击,可能会引来更可怕的反噬。
陆压道人盯着那不断从地缝中溢出的混沌生机,又看了看皇宫方向那越来越盛的混沌波动,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忌惮交织的复杂神色。“此乃变数,大变数!若能掌控……”
就在这时,皇宫深处,那股内敛而深不可测的混沌波动猛地一涨!
“咚!”
又一声沉闷的心跳声传来,这一次,比之前更加有力,更加清晰,仿佛整个朝歌城都成为了这颗心脏的外壳。声音传入每一个生灵的耳中,带来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悸动与……威压!
残存的商军士卒,原本已抱着必死之心,此刻感受到那与陛下同源却更加浩瀚的气息,绝望的眼眸中重新燃起了火焰。他们自发地向皇宫方向靠拢,抵挡着混沌尸鬼的同时,也警惕地看着混乱的西岐联军。
“陛下……陛下还活着!陛下在蜕变!”一名浑身是血的诛仙卫百夫长嘶哑着吼道,声音中充满了激动与狂热。
“为了陛下!守住最后防线!”商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抹去嘴角的鲜血,老迈的身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希望而重新挺直。比干亦是目光灼灼,他虽然无法理解地底发生了什么,但那磅礴的生机与帝辛复苏的气息做不得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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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之内。
帝辛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漫长而光怪陆离的梦。
梦中,他化身为一点微弱的火星,在无尽的虚无中飘荡。周围是冰冷的死寂,是破碎的星辰,是哀嚎的亡魂,是他亲手点燃的朝歌血火,是闻仲殉国时不甘的怒吼,是无数将士与百姓临死前的悲愤与眷恋……这些负面情绪与毁灭性能量如同狂暴的海洋,要将他这微弱的火星彻底湮灭。
但就在他即将彻底沉沦之际,胸中那点由系统(或者说“鸿蒙镜”碎片)所化的“薪火核心”骤然爆发。它不再仅仅是人道火种,而是变成了一个贪婪的漩涡,疯狂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血腥、怨念、绝望、破碎的国运、消散的人道气运……所有的一切,无论好坏,无论清浊,都被它强行卷入,碾碎,重组。
这个过程痛苦无比,仿佛每一寸灵魂都被撕裂,又被一种更加原始、更加霸道的力量强行粘合。他感觉自己像是在被投入一个无形的熔炉,进行着最彻底的锻打与重塑。
渐渐地,那无尽的黑暗与混乱开始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沌的色彩。他“看”到了地脉的走向,“听”到了亡魂的呓语,“感受”到了弥漫在朝歌上空那浓得化不开的牺牲与信念。这些力量,不再是需要排斥的杂质,而是变成了滋养他新生的“养料”。
同时,一股更加精纯、更加本源的力量横跨阴阳而来,带着轮回的秩序与大地般的厚重,温柔却坚定地注入他的核心,加速了这个过程。是后土娘娘!地道本源的加持,如同给即将成型的胚胎注入了最后的灵魂。
“咔嚓……”
仿佛某种枷锁被打破,又像是蛋壳破碎的声音在灵魂深处响起。
帝辛猛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熟悉的密室穹顶,而是一片混沌色的光晕。他悬浮在半空,身体不再是之前那副焦黑碳化的残躯,而是通体流转着混沌气流,皮肤下隐约有玄奥的符文生灭,仿佛他本身就是一道混沌法则的具现化。
他轻轻握了握拳,感受到的不再是纯粹的血肉之力,也不是之前修炼的人皇之气,而是一种更加原始、更加包容、仿佛能衍化万物的混沌能量在经脉(如果那还能称之为经脉的话)中奔腾流转。意念微动,密室角落一张青铜案几无声无息地化为最基本的粒子,随即又在混沌气流中重新凝聚,形态却变成了一尊小小的青铜鼎。
“一念生灭,重塑物质……”帝辛低语,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响,仿佛无数个声音重叠在一起。他的眼神深邃如宇宙初开,充满了洞察与茫然交织的复杂情绪。
庞大的神念如同水银泻地般铺开,瞬间笼罩了整个朝歌城。城内的惨状、混乱的战局、挣扎的军民、惊疑的敌人、地底仍在蔓延的混沌裂纹、以及空气中弥漫的种种情绪能量……一切尽收心底。
闻仲殉国了……魔家四将伤亡惨重……无数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永远倒下了……朝歌,他苦心经营想要守护的都城,终究还是化为了废墟。
一股巨大的悲恸与愤怒涌上心头,但这情绪刚刚升起,就被体内那混沌能量迅速抚平、吸收、转化,变成了一种更加冰冷的、近乎绝对的理智。涅盘重生,不仅仅是肉身的重塑,似乎连他的情感与思维模式,也受到了这混沌本源的影响,变得更加……非人。
他看到了城外正在重新集结、试图再次攻城的西岐联军,也看到了天空中以神念锁定此处的燃灯与陆压。
“敌人……”帝辛喃喃,混沌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杀意,只有一种如同观察实验材料般的冷静。“需要……清理。”
他抬起手,并未动用任何法宝,只是对着城西方向,那西岐联军聚集最密集的区域,虚虚一按。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璀璨夺目的光华。
只有一片混沌色的光晕,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一颗石子荡开的涟漪,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瞬间覆盖了那片区域。
下一刻,让所有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
被混沌光晕笼罩的西岐甲士,动作瞬间僵住,他们的身体如同风化的沙雕,从皮肤开始,一点点分解、消散,化作最精纯的灵气粒子与微弱的生命本源,被那混沌光晕吸收殆尽。没有惨叫,没有挣扎,仿佛他们从未存在过。只有少数修为较高的将领和修士,凭借着护身法宝或自身法力,勉强抵挡住了这诡异的分解,但也个个脸色煞白,惊恐万状地疯狂后退。
一击之下,上千精锐甲士,人间蒸发!
“这是什么妖法?!”姜子牙骇得魂飞魄散,玉虚杏黄旗的光芒都剧烈摇曳起来。
燃灯道人终于忍不住出手,乾坤尺化作万丈大小,携带着镇压寰宇的伟力,朝着帝辛所在的皇宫狠狠砸落!“邪魔外道,安敢逞凶!”
面对这含怒一击的圣人法宝,帝辛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他伸出食指,对着那轰然落下的乾坤尺轻轻一点。
指尖与尺锋接触的刹那,时间仿佛静止。
那足以崩碎山岳、蒸干江海的乾坤尺,在帝辛的指尖前,再也无法落下分毫。尺身上璀璨的玉清仙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尺体本身甚至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一道道细微的裂纹开始蔓延!
“不可能!”燃灯道人失声惊呼,他感觉到自己与乾坤尺的联系正在被一股蛮横无比的力量强行切断、侵蚀!那混沌能量,竟在分解他的法宝本源!
帝辛指尖微颤,一股更加磅礴的混沌气流涌出。
“嗡!”
乾坤尺发出一声悲鸣,光芒彻底黯淡,体型急剧缩小,变得如同凡铁一般,从空中跌落。而燃灯道人更是如遭雷击,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金色的圣血,看向帝辛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与惊骇。
陆压道人见状,毫不犹豫,祭起斩仙飞刀,红葫芦口对准帝辛,一道白光毫芒射出,锁定帝辛的泥丸宫!
“请宝贝转身!”陆压厉声喝道。
然而,那无往不利、专斩元神魂魄的斩仙飞刀白光,在接触到帝辛周身自然流转的混沌气流时,竟如同冰雪遇沸汤,迅速消融,根本无法穿透进去!
帝辛转头,混沌色的目光落在陆压身上。
陆压顿时感到一股来自生命本源的恐惧,仿佛被某种洪荒巨兽盯上,他想也不想,化作一道长虹,瞬间远遁千里,连斩仙飞刀都顾不上收回!
皇宫内外,一片死寂。
无论是商军残部,还是西岐联军,都被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彻底震慑。
刚刚涅盘苏醒的帝辛,未动用法宝,未施展任何已知神通,仅仅是一按、一指、一瞥,便蒸发千军,击伤燃灯,惊走陆压!
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帝辛悬浮在半空,混沌气流环绕,宛如神魔。他感受着体内奔腾的力量,也感受着那力量带来的冰冷与疏离。他拯救了朝歌残部,震慑了敌人,但他感觉,自己似乎也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些许迷茫。
“这力量……是新生,还是……另一种形态的毁灭?”
就在他心神出现一丝波动的刹那,异变再生!
他体内那浩瀚的混沌能量核心深处,一点极其隐晦、带着极致负面情绪的漆黑斑点,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悄然扩散了一丝。一股暴虐、混乱、想要将眼前一切,无论是敌人还是这座残破都城,都彻底归于混沌的毁灭冲动,毫无征兆地涌上他的心头!
帝辛的瞳孔猛地收缩,混沌色的眼眸深处,一丝诡异的漆黑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