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沈无咎登上开往太原的绿皮火车。
他换了身旧夹克,帽子压低,左手藏在袖中,背包里除了铜匣,还多了一把从工作室带出的黄铜罗盘——指针被他用红绳固定,以免乱转引人注目。窗外田野飞逝,晨雾未散,一切都显得安静而寻常。
可他知道,平静只是假象。
昨夜与白璃缔结“魂契”后,他的感知变得异常敏锐。能听见三节车厢外乘客的心跳,能嗅到邻座老人袖口残留的艾草灰味,甚至能隐约“看”到铁轨下方一条微弱的青色脉络——那是沉睡的龙脉支流。
“别看。”他在心里警告自己,“现在不是时候。”
中午,列车停靠石家庄站。他下车买了盒饭和一瓶水,正欲返回,忽然脚步一顿。
站台尽头,五个穿黑衣的人静静站着。
他们身形高矮不一,却都戴着同款墨镜,右手腕上系着一根红绳,绳上串着一枚铜钱。最诡异的是,五人站位呈“五芒星”状,将出站口隐隐围住。
沈无咎心头一紧——这阵势,像极了《山河秘抄》中记载的“五阴锁魂阵”。
他迅速转身,混入人流,从侧门绕回车厢。刚坐下,手机震动,是老烟斗发来的短信:
“别坐火车。他们已知你动向。改乘长途汽车,走307国道,傍晚前务必到介休。我在后土庙等你。——莫”
沈无咎瞳孔一缩。
莫?老烟斗真名是莫问天?
他来不及细想,立刻起身,从车尾溜下。刚踏上月台,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沈先生,走得这么急?”
声音来自左侧。沈无咎头也不回,拔腿就跑。
身后脚步声如影随形,却始终不近不远,仿佛猫戏老鼠。他冲进地下通道,拐过两个弯,猛地推开一扇维修间铁门,躲了进去。
黑暗中,他屏住呼吸,左手贴在冰冷水泥墙上。
墙内,有东西在动。
不是老鼠,也不是管道水流——是某种带着阴气的“活物”,正沿着地底朝他逼近。
“他们在用‘地听术’追踪我……”他瞬间明白。
五阴使,果然名不虚传。传说此五人乃龙九渊亲训,各司一职:眼、耳、鼻、舌、身,合为“五感通阴”,可隔十里锁魂。
沈无咎咬牙,从背包摸出朱砂,在掌心快速画了一道“匿形符”——这是老烟斗教他的应急之法,效果只能维持三分钟。
符成,他周身气息骤然收敛,连心跳都慢了半拍。
门外脚步声停了。
“人呢?”一个沙哑男声问。
“气息断了。”另一个女声答,“但他左手有龙脉共鸣,逃不远。”
“分头追。他要去介休,必走307。老三,你去前面设‘阴钉’。”
沈无咎心一沉。“阴钉”是极阴之物,打入地脉可阻断龙气通行,若他强行通过,左手会剧痛如裂。
他等脚步声远去,悄悄推门而出,反向奔向货运区。花了两百块,搭上一辆运煤的卡车。司机是个沉默的中年汉子,只问了一句:“去哪?”
“介休,后土庙附近。”
司机点点头,没再多问。
卡车驶出市区,上了国道。沈无咎蜷在后厢煤堆旁,用帆布盖住自己。风沙扑面,煤灰呛喉,但他不敢露头。
下午三点,车行至寿阳段,山路蜿蜒。
忽然,卡车猛地刹住。
沈无咎掀开帆布一角,只见前方路中央站着一人——黑衣,墨镜,右手红绳铜钱。正是五阴使之首,“眼”。
司机探头骂道:“找死啊!”
“眼”不答话,只缓缓抬起右手。
铜钱在阳光下泛着诡异青光。
下一秒,卡车引擎“咔”地熄火,无论司机怎么打火都无反应。
“下去。”“眼”声音冰冷,“把人交出来。”
司机懵了:“什么人?”
“眼”目光如刀,直刺后厢:“沈无咎,我知道你在。出来,否则我让你这朋友魂飞魄散。”
沈无咎握紧桃木匕首,知道躲不过了。
他掀开帆布,跳下车:“放他走,我跟你走。”
“眼”冷笑:“晚了。今日你若不死,我们五人永世不得超生。”
话音未落,他手中铜钱脱手飞出,直射沈无咎眉心!
沈无咎侧身闪避,铜钱擦颊而过,竟在空中划出一道黑线,如毒蛇回旋,再次袭来。
千钧一发之际,路边林中“嗖”地射出一支燃香!
香头火星四溅,正中铜钱。
“叮!”一声脆响,铜钱落地,青烟袅袅。
“小兔崽子,欺负我徒弟,问过老子没?”一个苍老声音从林中传来。
烟尘散去,老烟斗叼着烟斗缓步走出。他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腰间别着一串铜铃,每走一步,铃声清越,竟将四周阴气逼退三丈。
“七杀堂……莫问天?”“眼”声音第一次出现波动。
“还没死绝啊。”老烟斗吐出口烟,“告诉龙九渊,寻龙使的事,轮不到他插手。”
“眼”脸色阴沉,忽然打了个呼哨。
另外四道黑影从山崖、树顶、沟渠中现身,五人站定方位,红绳铜钱齐齐亮起,地面浮现出一个巨大的五芒星阵。
“莫问天,你护不住他。”“眼”冷声道,“今日,鬼手必断!”
老烟斗却笑了。他摘下烟斗,在鞋底磕了磕,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枚锈迹斑斑的铜令——上刻“七杀”二字,血迹未干。
“三十年了,”他低语,“该清账了。”
铜令一扬,山风骤起。
远处,后土庙方向,一声悠长钟鸣穿透云霄。
沈无咎左手猛地一热——他知道,真正的试炼,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