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长白山归来,沈无咎再未说过一句话。
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龙喉钥入体那夜,他梦见自己站在一片无边花海中,白璃背对他而立,手中捧着一朵青莲。她轻声说:“龙喉主声,承万灵之语。你既代父承缚,便要以寂守音。”
醒来后,他张口欲唤父亲,却只发出沙哑气音。
医生查不出病因,只道“声带无损,似心因性失语”。唯有他自己知道——这是代价。每承一钥,便失一常人之能。龙泪折寿,龙脊蚀骨,龙心乱梦,如今龙喉……夺声。
但他不悔。
父亲沈临川坐在窗边,望着院中一夜绽放的青莲,轻叹:“她终于能触碰人间了。”
是的,自天池那朵青莲现世,全球异象频发:
云南原始森林古树开花;
埃及沙漠绿洲蔓延;
亚马逊雨林藤蔓结出青色莲果;
甚至南极冰层下,也钻出一株微小青芽……
世人称其为“青莲纪元”,科学家争论不休,唯沈无咎明白——这是白璃在借大地之脉,向他传递信息。
青莲所生之处,皆靠近龙脉节点。
而最盛之地,是云南哀牢山。
三日后,父子二人乘火车南下。
沈无咎在笔记本上写道:“第八钥在哀牢山,古滇国‘龙尾祭坛’。”
沈临川点头:“我年轻时去过。那里有座青铜神树,高九丈,枝分九杈,每杈挂一铜铃。当地人说,铃响则地动,铃寂则龙眠。”
“伪主也在找它。”沈无咎写道,“他虽消散,但混沌未灭,必有新傀。”
正说着,车厢广播忽然中断,转为一段诡异童谣:
“青莲开,龙尾摆,
九铃响,魂归来……”
乘客纷纷捂耳,面色痛苦。沈无咎左手剧痛——那是龙喉在预警:阴音入耳,摄魂夺魄。
他迅速咬破指尖,在车窗画了一道“隔音符”。青光一闪,童谣消失。
“五阴使残部在用‘招魂铃’引你。”沈临川低声道,“他们想逼你在哀牢山开口说话——一旦你发声,龙喉之力外泄,第八钥将自动暴露。”
沈无咎冷笑,在本子上写:“那就让他们等个哑巴。”
哀牢山深处,云雾缭绕。
父子二人徒步三日,终于抵达传说中的青铜神树谷。谷中草木皆青,溪水泛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莲香。
神树矗立谷心,通体青铜,九枝如龙尾盘旋,每枝末端悬一铜铃。但九铃皆锈,唯最下方一铃微微晃动,发出极细“叮”声。
“龙尾钥……在树心。”沈临川指向树干裂缝。
可刚走近,地面突然裂开!数十具古滇战士尸傀破土而出,手持青铜钺,眼窝中燃着青火。
“守钥尸兵。”沈无咎迅速结印,左手七印齐亮,踏阴步闪避。
尸兵动作僵硬却力大无穷,钺刃劈空,竟在岩壁留下深痕。更糟的是,每被击倒一次,尸兵便从地底吸食青莲之气,再度站起。
“它们靠青莲再生!”沈临川喊,“必须断其源!”
沈无咎望向神树——青莲之气正从树根涌出。他忽然明白:白璃的善意,成了敌人的武器。
他咬牙,左手按地,引龙喉之力入土,低诵无声咒:
“以寂止音,以默断源。
青莲非恶,然此刻——请暂眠。”
刹那间,谷中青莲尽数闭合,莲香消散。
尸兵动作一滞,青火黯淡。
沈无咎趁机冲向神树,左手插入树干裂缝。树心滚烫,内藏一枚青玉骨片——形如龙尾,尾尖分叉如舌。
第八钥:龙尾。
骨片入手即融,第八道印记浮现掌心——形如尾迹,内藏回响。
但就在融合瞬间,神树九铃齐鸣!
不是铜音,而是龙吟!
整座哀牢山震动,地脉翻涌。远处山巅,黑云汇聚,雷电交织——第九处节点,归墟之眼,正在苏醒。
而沈无咎喉间一甜,鲜血涌出。
他知道,自己快到极限了。
八钥在身,寿元将尽,声已失,骨渐石化,梦被龙心撕裂……只剩最后一程。
他望向父亲,用最后力气在本子上写:
“送我回青田。最后一钥……在祖坟。”
沈临川含泪点头,背起他走向山外。
而在虚空蜃楼第九层,白璃站在窗边,手中捧着一朵新生青莲。莲瓣缓缓凋落,化作光点,飘向南方。
她轻声低语,声音第一次传入现实:
“我在等你……回家。”
风起,青莲光点落入哀牢山谷,化作一行无人能见的小篆:
“第九钥,不在地,而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