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冬天，而它的尾巴感觉还很长，那年的冷空气还挺多，一降温就是连着十几天。守着程凝的许多夜晚，窗外不时还会飘起雪。
小满很忙，忙着工作，忙着照顾白叔，尽管白叔还没到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她变了不少。
那十几天我没见过她，我去看白叔的时候她要么不在，要么在房间不出来，所以她变了这回事，我也只是听说。
程凝的爸妈对我很好，她们再也没提过程凝因我受伤这件事，李婶会到我住的宾馆去给我洗衣服，给我送饭，甚至还会开导我，让我心里不要有负担。
半睡半醒中，我感觉有人用温暖的手心在摸我，睁开眼时，天已亮，程凝睁着眼睛朝我扬了下嘴角。
“又没睡好吧？”
“不会，睡得挺好。”
我整了整程凝的被子，给她倒了杯水，而她一直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我，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我刚刚做了个梦，梦见你回南京了。”
“是吗？还梦见什么了？”
她摇了摇头，半晌说道：
“其实你不用守着我了，我的身体在恢复，康复只是时间问题……你还是回去上班吧！请太久假也不好。”
程凝话音刚落，李婶便推开了门，这一大早，她就带着早餐过来了。
招呼着我吃早餐，李婶和程凝说了几句话后对我说道：
“她昨晚睡得踏实吧，有没有闹腾？”
程凝回道：
“没有。”
我也回应了李婶，李婶笑着说道：
“还得是你在，你不在她准闹腾，她这心里啊太依赖你了，可能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
我想李婶应该是听到了程凝刚才说的让我回南京的话了，这才会和我说这些。
“那我再守着她一段时间，直到她出院。”
“只怕是出了院也不让人省心啊……”
“妈……”程凝打断了李婶的话。
吃完早餐，程凝让我赶紧回去休息，刚出了房门，李婶跟了出来。
“小易，凝儿公司的事你懂不懂，这些天你程叔搞得焦头烂额，你知道的，他那人一辈子窝囊，没什么本事。”
“公司不是没什么业务吗？”
“是没什么业务，可也得管啊，那些人还眼巴巴等着工资，一个月很快就过去，都是钱……凝儿现在状态还不好，拿公司的事来烦她总归是不好。”
“程叔遇到什么麻烦了？”
“麻烦是有，我也说不过来，你是年轻人，学东西快，要不改天你去公司看看？”
“好。”
李婶呵呵一笑，接着说道：
“那我就放心了，婶是真怕公司让他爸毁了，要是那样等凝儿恢复过来她也高兴不起来，毕竟那是她的心血。”
“我明白了，以后你们在医院的时候我就去她公司看看。”
“那你南京那边的工作怎么办？”
“您放心，我跟公司沟通下，看看再请多一段时间的假。”
“公司能让你请那么长时间的假吗？凝儿现在的状况没个一年半载估计不能百分百恢复。”
“我试试。”
我说完便离开了医院，李婶的言外之意很明显，这些天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也许我是时候得回南京一趟了。
从程凝的公司回到医院时天已经暗下，这一整个白天，我接触着从未接触过的东西，基本上可以说是一无所获。
“小易，早上跟你说的事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我明天要回南京一趟，这边就靠你一个人了。”
“好。”
程凝沉默了片刻，微笑道：
“你回你的，好好工作，不用担心我。”
李婶哈哈笑了出来，说道：
“还装，一听小易要走，难受了吧！”
“我不难受，我希望他回去工作。”
“他不是要回去工作，是要去辞职，以后帮你管着公司，是吧小易？”
李婶是个聪明人，她有她的目的，而她猜的也没有错。
李婶走后，程凝和我说了很多，我相信她是真切地希望我回到公司去，也感觉出她心里有着很深的矛盾。
天气预报说南京这两天在下着雪，我看着窗外发着呆，想象着南京的雪，想念那里曾发生过的一些事。
“这些天你见小满了吗？”
我望向程凝那张带着期待的脸摇了摇头，她轻轻咬了下唇也扭过头望向了窗外，心事不详。
回过头时，她朝我挪了下自己的手。
没有让她等待太久，我把手放在了她的手上，只听她说道：
“我没想用这个意外换来别的意外，如果我接受它，是不是很自私？”
这个世界上大概很难有人能逃过自私这种东西，可话又说回来，这件事情上如果要给自私的人排上座次，她绝不会是头一把交椅。
没等我回复，她握紧了我的手。
“何易，我管不了许多，还是那句话，我会用自己的所有来回报。”
心脏微微作疼，感受着那只没有多大力气的手，我未做任何反应。
逃避永远不是好的办法，很遗憾，我选择了用沉默去逃避。
她说我们还有时间，而所谓的时间是让我去适应的时间，重新爱上另一个人的时间。
在世人看来，大概这不会很难，因为我们曾彼此倾慕过。
可当时，除了心痛，我没有任何感觉，对时间没有感觉，对未来也没有感觉，我想我是对自己没了感觉。
我真的像失了魂……
……
南京的雪还在下，
瞒着杨佳佳以及钱小禹他们我辞了职，回到公寓收拾时，欧健恰好来到了公寓找杨佳佳。
杨佳佳不在，于是他在我的公寓里待了很久，我得知他要去欧洲了，学建筑。
尽管我认为他不应该跑那么远去学建筑，我们国内的建筑风格更具文化底蕴，但我还是尊重他。
我也明白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杨佳佳，但愿他学成归来能如愿所偿。
等不来杨佳佳他离开了公寓，在他走后，我也准备推着自己的行李箱告别这个公寓，然后很快告别南京这座城市。
大概我还会怀念这里，怀念有着我工作缩影的某些建筑，怀念帮助过我的杨佳佳，甚至怀念曾被杨佳佳喜欢的事情。
可能还会在某些心痛的时候怀念和小满在这座城市发生过的片段。
相对我的那些大概可能，南京一定不会怀念我，它送走过太多像我这样自私的人。
下了楼，我没有撑伞，伤感的天气有些多余，它不该眷恋我这个过客。
“这就走了？”
我停下脚步，顺着声音，脸很红的杨佳佳站在一棵树下。
我点了点头，又迈出了脚步，愧疚又坚决的脚步。
她朝我气冲冲走来，一把将我的行李箱抢过，放倒在了白色的地面。
拉着我的手往她的车走去，我没有反抗，也没有去理会躺在地上的行李箱。
她开着车带我看了几处我们合作的建成的和正在建的工程，每到一处她便让我好好看，其他的一句不说。
我感激她在这样的夜晚没有对我有太多数落，让我有时间好好欣赏它们，欣赏它们被雪花点缀着。
杨佳佳上了车，很快按响了喇叭，我朝车子走去，却打不开门。
她摇下了车窗，冷冷看着前方，说道：
“记住这些地方，记住是谁让你曾短暂实现过理想，记住你是如何的无情！”
心一横，我回道：
“这只是一份工作，你并不了解我。”
杨佳佳点了点头，启动了车子，自嘲道：
“真是瞎了眼！幸好我也不是真的喜欢你，只是觉得你各方面条件适合做我的助手，现在想想找个替代品也不是很难。”
杨佳佳说完将头扭向一边，在她准备踩下油门的瞬间，我说道：
“祝你成功！”
“用不着。”她的声音有些变化，在吸了下鼻子后她又说道：
“何易，没有你，我杨佳佳只会过得更好！赶紧滚出这座城市，别让我再看到你。”
一声轰鸣声，车子疾驰而去，留下我一个人在南京的雪夜面对着万家灯火，格格不入。
如果今晚杨佳佳的目的是为了让我愧疚，她多少有些多余了。
我想步行回去拿行李箱，尽管我不知道这里离公寓有多远，我贪恋这种有目的地的感觉。
没等我走上多久，我接到了一通催促我回杭州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