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你们逃出城后,我和那个戒律堂的秃驴头子,从城外打到城里,又从城里打到城外,谁都奈何不了谁。”
她比划了一下,
语气里有些不甘,
但又透着点得意,
“姐姐那边也一样,和法海老贼从天上打到云里,金光对白影,打得可凶了,但也还是僵持着,分不出胜负。”
小青似乎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轻轻挪动身体,
将头枕在了宋宁没有受伤的那条大腿上,
面朝着他,
开始讲述他昏迷后发生的一切。
她的声音轻快了些,
带着一种分享好消息的雀跃。
“就这么乒乒乓乓打了一天一夜,直打到那‘天机鼎炉’时辰到了,‘嗡’地一震,丹成了!”
她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
“那颗‘祛恶血丹’自己就从炉子里飞了出来,像颗小太阳似的,咻一下,直接钻进了城里最大的一口甜水井里!”
她绘声绘色地描述着:
“然后奇事就发生了!临安府所有染了天花的人,不管喝了哪口井的水,哪怕只是抿了一小口,身上的热毒红斑就跟退潮似的消了,人也立马精神了!瘟疫,就这么散了!”
随即,
她模仿着法海可能的表情,
撇了撇嘴:
“法海那老秃驴在天上看着,脸都绿了,跟生吞了八百只苍蝇似的,仰天绝望大吼什么‘天亡我也’……呸!你是没瞧见他那副德行,可惜了!”
和上次昏迷醒来后听到的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不同,
这次,
醒来后宋宁听到的是一个接一个的“好消息”。
讲完这最痛快的一段,
小青调整了一下枕着的姿势,
继续道:
“还有呢,”
“那天机鼎炉炼完丹,许姣容——就是许仙他姐姐——好端端地从炉光里出来了!除了脸色白了点,失了点儿血,看着有点虚,别的啥事没有!活蹦乱跳的!”
说到这里,
她鼻子皱了皱,
露出毫不掩饰的嫌弃:
“哼!你可是没看见许仙和李公甫那两人的脸变得有多快!之前我们要送许姣容入鼎的时候,他们看我们跟看杀父仇人似的,恨不得生吞了我们。”
“当时呢?围着许姣容嘘寒问暖,对着姐姐和我千恩万谢,还谢你了哪,那副嘴脸……啧!”
她抬起头,
望向宋宁,
寻求共鸣,
脸上写着“快同意我”:
“吕洞宾,你说说,他们这样是不是特别让人……嗯,恶心心?”
“是有点,”
宋宁点了点头,
看着小青气鼓鼓的样子,
嘴角微扬,
但随即话音一转,
温和道:
“不过,许姣容毕竟是许仙骨肉相连的姐姐,是李公甫结发的妻子。”
“至亲安危悬于一线时,方寸大乱、言行过激,也是人之常情。”
“如今劫后重逢,失态喜悦,虽则对比鲜明,让人看着不太舒服,倒也……情有可原。”
听到宋宁这么说,
小青虽然还是撇了撇嘴,
但脸上那种气愤的神色总算舒缓了些,
她哼了一声,
重新把脑袋靠回宋宁腿上,
小声嘀咕:
“反正……反正我就是瞧不惯嘛。还是吕洞宾你好,受了那么重的伤,醒过来也不吵不闹的。”
随即她干脆侧过身来,
手肘支着宋宁的腿,
掌心托着腮,
眼睛亮晶晶地继续讲述,
仿佛自己也再次沉浸在那辉煌的景象里:
“最神奇、最壮观的还在后头哩!”
“那些被井水治好的百姓,每恢复一个,身上就飘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暖融融的金光。”
“姐姐说,那是他们发自心底的感激和劫后余生的‘生之愿力’,也是天道认可的一份功德。”
“这一点点的光啊,就像夏天的萤火虫,数也数不清,从临安城的四面八方、千家万户里升起来,全都往天上那片最大的祥云里飞,融进去!”
她用手势比划着汇聚的样子,
语气充满惊叹:
“等到最后一个病人也好了,全城的金光都汇进去了!”
“我的天爷,你是没看见,天上那团祥云,变得又厚又亮,金光灿灿的,好像把太阳都搬到云里去了,照得全城都是暖洋洋的金黄色,比皇帝出巡还气派一万倍!”
她看向宋宁,
脸上露出货真价实的惋惜,
仿佛宋宁错过了世间最顶级的戏码:
“然后,这团顶顶大、顶顶亮的功德祥云,就像找到了主人,‘呼啦’一下,全都朝着姐姐的身体里涌进去!”
“那股气势,啧啧,比钱塘江大潮还要壮观一百倍!吕洞宾,你没亲眼看见,真是可惜死了!”
说到白素贞受益,
小青与有荣焉:
“那些功德金光一钻进姐姐身体,姐姐的修为就跟点了火的冲天炮一样,‘噌噌噌’往上猛涨!周身的仙灵之气浓得都化不开了!”
她语气一转,
带了点小小的羡慕和遗憾:
“姐姐心疼我,硬是分了一大片祥瑞引到我这边。可那些功德认主,大部分就是绕着我不肯进来,哎……可惜了姐姐的好意。”
但这遗憾很快被兴奋取代:
“不过,就算只溜进来一小部分,也让我得了天大的好处!我现在觉得浑身都是劲儿,筋骨血脉都被洗了一遍似的!要是现在再让我碰上戒律堂那个贼秃,哼,我非打得他满地找牙,跪地求饶不可!”
她的表情随着讲述不断变化,
此刻又换上了无比的骄傲与一丝神往:
“最后,所有的祥瑞功德,一点不剩,全都归了姐姐。姐姐站在金光里,那气息……”
“我说不上来,反正就是彻底不一样了,缥缈又威严,感觉已经跳出了我们修行者的层次,怕是已经成了传说中的……天仙了吧?”
紧接着,
她眉头一拧,
愤愤中带着快意:
“到了这份上,姐姐要杀法海,那真是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那老秃驴脸都灰了,连他那个破金钵都摇摇晃晃,光都快散没了!”
然而,
这快意的情绪并未持续,
她脸上又浮现出那种熟悉的、故事讲到关键处却出现转折的惋惜与无奈,
声音也低了下来:
“可就在姐姐要动手杀死法海这个妖僧,替天行道,也替我们出口恶气的时候……”
她顿了顿,
似乎对那个存在依旧保持着本能的敬畏,
压低了些声音,
“观音菩萨……她老人家,驾着莲台,带着满天的霞光和梵唱,就那么忽然出现了,拦在了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