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府珍品司的作坊里,灯火彻夜不息。在朱雄英的指导下,工匠们不仅熟练掌握了肥皂、香皂和“琼芳露”的基础配方,更开始尝试用桂花、栀子、兰草等更多花材提炼香精,开发出不同香型的香皂与香水。生产的规模也在资金和人手支持下悄然扩大。
与此同时,魏国公府的能量也真正显现出来。徐辉祖亲自坐镇,徐妙锦凭借其在顶级女眷圈中无人能及的影响力与品味担当起“总品鉴官”,而徐增寿则利用其勋贵子弟的身份,活跃于南京、苏州、杭州等繁华之地的公子哥圈层。徐家动用多年积累的官、商两道人脉,将包装精美的“御制香皂”与“琼芳露”以“宫中特供,限量流出”的名头,精准地送入各大勋贵、官宦府邸。
这种精准的“圈层营销”加上刻意营造的稀缺性,使得这些商品迅速风靡,成为身份和时尚的象征。不到一月,首次盘点的账目便送到了徐辉祖案头。看着那惊人的数字,就连一向沉稳的徐辉祖,手也微微颤抖了一下。
这一日,朱雄英正在东宫书房温书,只听外面传来一阵熟悉而欢快的脚步声,人未至,声先到:“殿下!殿下!大喜事啊!”
话音刚落,只见徐增寿几乎是跑着进来的,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和激动,连礼节都顾不上了,径直将一本厚厚的账册和一个沉甸甸的锦盒捧到朱雄英面前。
“殿下!您快看!这是咱们第一个月的分红!这钱来得也太……太痛快了!虽说咱府上也不差钱和庄子,可一个月见到这么一大笔活水,真是头一遭!这些银子……不对,是银票!都是大明皇家银行新发行的高额银票!”徐增寿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迅速打开账册,指着账册上一行特意圈出的数字,“殿下请看,按七三分,您这一份,足足有十四万两!十四万两啊!一万两一张,箱子里有十张。我怕殿下用的不方便,剩下的四万两,我给您兑换成五千两、一千两、五百两、一百两等,都在里面了。”说完便拍了拍的手中的锦盒,然后递了过去。
朱雄英接过账册和锦盒,看到那个数字,心中也是猛地一跳。打开锦盒看到里面整整齐齐的大明皇家银票。
「看来大明皇家银票试行的不错,父亲是下了大力气了。」
「十四万两!这才一个月!还是在我们严格控制产量的情况下……这江南富庶之地的消费能力,简直恐怖!这有钱人的钱,也太好赚了!这快钱,来得真是……让人心惊肉跳的快。」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抬头看着激动得脸都红了的徐增寿,不由笑道:“看把你激动的,一点银子就让你失了稳重?”话虽这么说,朱雄英自已的嘴角也忍不住上扬。
徐增寿挠头嘿嘿直笑:“殿下,您是不知道,我大哥……我大哥看到总账的时候,手都抖了!别看我魏国公府风光无限,估计我大哥这辈子除了兵部的账,还没经手过这么‘轻巧’来的钱呢!妙锦说了,这还只是开始,等渠道完全铺开,各地需求上来,怕是还得翻番!”
徐增寿又凑近些,压低声音,带着分享秘密的亲近感,“殿下,咱们这回,可真是挖到金山了!”
看着徐增寿毫无保留的兴奋和亲近,朱雄英心中也是一暖。这种一起开创事业、共享成功喜悦的感觉,确实很好。
「增寿这家伙,虽然跳脱,但心思纯直,是个可以信任的伙伴。徐家这次,也确实出了大力。」
玩笑归玩笑,朱雄英看着那装满银票的锦盒,兴奋之余,更深的思绪涌上心头。
「这钱来得快,是好事,能解燃眉之急。但终究是取自豪富,属于‘锦上添花’的消费。大明的根基,还是在于天下百姓能否安居乐业。要想真正国强民富,光靠赚这些‘快钱’还远远不够……不过,眼下能让爷爷、奶奶和娘亲他们手头宽裕些,总是好的。」
他合上账册,收起锦盒,对徐增寿道:“走,随我去见皇爷爷。这第一桶金,得让他老人家也高兴高兴。”
乾清宫内,朱元璋正在批阅奏章,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各地卫所粮饷、黄河堤坝修缮、边境军械补充……处处都要钱。虽然近来户部因“驿站2.0”、内帑因御商会等进项宽裕了些,但面对整个帝国的庞大开支,仍是捉襟见肘。
“孙儿给皇爷爷请安!”朱雄英的声音带着一丝轻快,打破了殿内的沉闷。
朱元璋抬起头,看到孙儿和跟在后面的徐增寿,脸上露出一丝慈祥:“是英儿和增寿啊,何事如此高兴?”
朱雄英示意徐增寿将账册呈上,自己则捧着那锦盒,走到御案前,带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想要得到长辈夸赞的得意语气说道:“皇爷爷,您看!这是‘琼芳露’和香皂第一个月的分红,孙儿份下的,十四万两!孙儿说过,定不会让您再为内帑用度过分操心的!”
朱元璋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接过账册快速浏览,当看到那个数字时,即便是他,瞳孔也微微收缩了一下。
「一个月,十四万两?!这……这简直比得上一些富庶省份一年的岁入了!咱大孙,捣鼓出的这些东西,竟有如此点石成金之能?」
朱元璋放下账册,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一脸“求表扬”的孙儿,心中又是欣慰,又是感慨。
朱雄英见祖父不语,以为他还在为用度发愁,便趁机说道:“皇爷爷,如今有了这些进项,宫中的用度……是不是可以不必削减得那么厉害了?您和奶奶,还有娘亲,也该用些好的。”
听到这话,朱元璋脸上的神色柔和了下来,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这孩子,赚了钱第一个想到的竟是让咱和他奶奶、娘亲过得好些……有这份孝心,比金山银山都强。」
随即朱元璋放下账册,没有去看那些银票,而是将朱雄英拉到身边,语气深沉地说道:“英儿,你有这份孝心,爷爷心领了。这钱,赚得漂亮,解了咱的燃眉之急,爷爷很高兴。”
但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深远而凝重:“不过,正因这钱来得容易,你我祖孙更需清醒。你可知,这十四万两,或许是江南十户豪商一月的用度,却也可能是十万边军一月的粮饷,是百万受灾百姓一月的活命钱。”
朱元璋说完,又指着龙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章,声音低沉:“英儿,你看这些,北元残余时常扰边,九边将士需犒赏、需更新军械;黄河年年泛滥,堤坝需加固,灾民需赈济;天下初定,百废待兴,各处学堂、驿站、官道,哪一样不需要钱粮?大明立国不久,底子还薄,咱们朱家坐在这个位置上,享着万民供奉,就更要懂得‘节俭’二字的千钧之重。”
「爷爷说得对……是我有些得意忘形了。享受和排场,永远没有尽头。但责任和负担,却重如泰山。」朱雄英脸上的得意之色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深思和凝重。
朱元璋听者孙儿的心声,见孙儿听进去了,欣慰地点点头:“这钱,爷爷收下,会用在最该用的地方。至于宫中用度,一切照旧。你奶奶种菜,非是宫中无钱,而是以身作则,示天下以勤俭。这份心意,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更珍贵。你要记住,帝王之家,一言一行,皆为天下表率。今日之俭,为的是明日之丰;今日之约束,为的是江山之永固。”
“孙儿……明白了。”朱雄英深深一揖,心中原有的那点得意和炫耀之心,已被祖父一番教诲涤荡一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沉甸甸的责任感。他原本只想让祖父舒展眉头,此刻却明白了,让祖父和天下人安心,才是真正的大孝。
看着孙儿离去时沉稳了许多的背影,朱元璋摩挲着那装满银票的锦盒,眼中满是复杂与期待。
「赚钱易,守业难;知享乐易,知责任难。英儿今日能明白这个道理,比赚回一座金山,更让咱欣慰啊。」
这一次送钱,朱雄英没有感受到预期中的夸赞和放松,却收获了一份远比金钱更珍贵的、关于权力与责任的帝王教诲。他的商业之路,在赚取巨额财富的同时,也开始真正触及帝国治理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