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洞中央,那由无数残骸与怨念凝聚而成的巨大阴影彻底苏醒。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如同一团蠕动的、散发着恶意的黑暗,表面不断浮现出痛苦扭曲的人脸和破碎的肢体,无数双疯狂的眼睛死死锁定了一护一行人。仅仅是其散发出的混乱灵压,就让人灵魂战栗,呼吸困难。
出口近在咫尺,却被那五彩斑斓、粘稠如胶的灵子屏障死死封住。石田尝试用灵子箭矢射击,箭矢没入屏障如同石沉大海,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井上的双天归盾也无法撼动分毫。
四周,被惊动的怪异存在如同潮水般涌来,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嘶鸣,封死了所有退路。
绝境。
浦原喜助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飞快地计算着,但眼前的局面似乎已经超出了他所有预案的范畴。“屏障的强度远超预期,强行突破需要时间,但我们没有时间了。”
他看了一眼那缓缓逼近的、散发着毁灭气息的巨大阴影,又看了一眼几乎油尽灯枯的同伴,最终,目光落在了一护身上。
一护握紧了斩月的刀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能感觉到体内那道冰冷刻痕的疯狂躁动,它在渴望,渴望释放,渴望将眼前这混乱的一切都“否决”、吞噬。灵魂深处传来针扎般的警告,提醒着他再次引动那股力量的可怕后果。
但他没有选择。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那庞大的阴影,眼中不再是挣扎,而是一种沉淀下来的、近乎冰冷的平静。
“浦原先生,”他的声音异常沉稳,听不出任何情绪,“屏障,交给你。需要多久?”
浦原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镜片后的目光剧烈闪烁了一下:“至少……三分钟。但你要面对的是……”
“够了。”一护打断了他,目光扫过满脸惊骇的石田和井上,最后落在昏迷的茶渡身上,“带他们走。”
“黑崎!”石田急声喝道,“你疯了?!那东西……”
“我没疯。”一护转过头,对着石田和井上,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却带着安抚意味的笑容,“相信我。”
那笑容很短暂,却让石田和井上瞬间哽住。他们看到了他眼底深处那不容置疑的决绝,以及那份为了让他们活下去而甘愿独自面对一切的……觉悟。
井上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想说什么,却被石田一把拉住。石田死死盯着一护,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走!”
他不再犹豫,拉起井上,转身协助浦原开始破解那道灵子屏障。他知道,此刻任何的犹豫和矫情,都是对一护决意的亵渎。
一护看着他们开始忙碌的背影,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转身,面向那如同海啸般涌来的怪异潮汐,以及后方那缓缓压来的巨大阴影!
他独自一人,手持斩月,站在了潮水之前。
灵魂深处,那冰冷的壁垒,被他主动……松开了一丝缝隙。
并非完全放开,而是如同打开了一道泄洪的闸门。
“呃啊——!”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纯粹的“无”之灵压,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从他体内奔涌而出!漆黑的雾气不再仅仅是萦绕,而是化作实质的黑色火焰,在他周身熊熊燃烧!他眼中的棕色被急速侵蚀,苍白的底色再次蔓延,但这一次,在那苍白的深处,却燃烧着两点如同寒冰地狱般的、充满了毁灭意志的火焰!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投入了冰与火的炼狱,极致的冰冷与强行驾驭这股冰冷所带来的灵魂灼痛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但他死死咬着牙,用那由羁绊构筑的意志核心,强行约束着这股力量,引导着它,不让它彻底失控!
他抬起手中那已然变得漆黑如墨的斩月,刀尖指向那涌来的潮汐。
没有咆哮,没有宣告。
只是将刀身,平平向前一推。
“嗡——!”
一道凝练的、并非月牙形状的、纯粹由“否定”之力构成的黑色波纹,以刀尖为起点,呈扇形向前方扩散开来!
波纹所过之处,空间仿佛被无形的橡皮擦抹过!
冲在最前面的那些怪异存在,无论是雾气中的影子,还是地面上蠕动的怪物,在接触到黑色波纹的瞬间,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如同被戳破的泡沫,无声无息地湮灭、消失!它们的灵压,它们的存在痕迹,都被彻底“否决”!
黑色波纹如同死亡之镰,无情地收割着前方的一切!硬生生在那汹涌的潮汐中,犁出了一片短暂的、绝对的真空地带!
然而,这恐怖的清场,也彻底激怒了后方那巨大的阴影!
它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混合了亿万灵魂哀嚎的咆哮!整个空洞都在它的怒吼中颤抖!它那庞大的、扭曲的身躯猛地加速,如同崩塌的山脉,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朝着一护碾压而来!无数由怨念和残骸构成的触手,如同来自地狱的鞭挞,撕裂空气,从四面八方抽向一护!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攻击,一护那苍白的瞳孔中没有任何波动。他手腕翻转,漆黑的斩月在他手中舞动,划出一道道简洁、高效、充满了“否定”意味的轨迹!
没有硬撼,没有格挡。
他的每一刀,都精准地点在那些触手力量流转最核心的节点,或者直接“抹除”其攻击轨迹上最关键的一小段空间!
“嗤!”“噗!”“嗡!”
触手在靠近他周身一定范围时,要么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墙壁,力量被瞬间剥离、消散;要么前端直接凭空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要么轨迹诡异偏折,抽打在一旁的空地上,激起漫天碎石!
他如同在暴风雨中起舞的死神,每一步都踏在生与死的边缘,每一次挥刀都带着令人心悸的精准与冷漠。那庞大的阴影疯狂攻击,却始终无法真正触及他的身体,反而在不断被“否决”的过程中,发出了更加愤怒和痛苦的咆哮!
他在拖延时间。
用这危险到极致的方式,为身后的同伴,争取着那宝贵的三分钟!
每一秒,他都感觉自己的灵魂在被那冰冷的力量侵蚀,意志的壁垒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低语在脑海中疯狂叫嚣,诱惑着他彻底放开,拥抱那足以“否决”一切的绝对力量。
但他脑海中,不断闪过石田咬牙坚持的背影,井上含泪信任的目光,茶渡沉默守护的身姿,还有浦原那试图为他们寻找到生机的努力……
这些画面,如同锚点,牢牢固定着他那在冰火中煎熬的意识。
不能输!
绝对不能在这里倒下!
“咔嚓——”
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如同玻璃破碎的声响!
“打开了!”浦原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传来,“快走!”
一护心中一凛,知道时机已到。他猛地挥出一刀,一道更加凝实的黑色波纹暂时逼退了数条袭来的触手,随即毫不犹豫,转身就朝着那刚刚破开的屏障缺口冲去!
然而,那巨大的阴影似乎察觉到了猎物的逃脱,发出了更加狂暴的怒吼!它那庞大的身躯猛地收缩,然后如同爆炸般,释放出无数道更加粗壮、更加迅速的黑暗冲击,如同一张死亡之网,罩向一护的后背!同时,整个空洞的灵子都开始向着它汇聚,仿佛要发动最终的一击!
速度太快!范围太大!
一护瞳孔骤缩,他知道,自己未必能完全躲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
一道粗壮无比、凝实如黑色巨柱的灵压冲击,并非来自一护,也非来自那阴影,而是从屏障缺口处,悍然轰出,精准地撞向了那道死亡之网的中央!
是茶渡泰虎!
他不知道何时已经醒来,挣扎着站在缺口处,用他那刚刚恢复了一丝力量的巨人之臂,发动了最后的“魔人的一击”!虽然威力远不如全盛时期,但这突如其来的干扰,成功地将那张死亡之网撕开了一道缺口!
“一护!快!”茶渡发出沙哑的吼声,巨大的身躯因为透支而摇晃了一下,被旁边的石田和井上死死扶住。
一护没有任何犹豫,身影化作一道黑色的流影,从那道缺口中一穿而过!
在他穿过缺口的瞬间,浦原猛地按下了手中一个装置的按钮!
“封!”
那破碎的屏障瞬间弥合,再次变得坚固,将追来的黑暗冲击和那阴影疯狂的咆哮,暂时隔绝在了身后!
一行人瘫倒在屏障之后的通道里,剧烈地喘息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深入骨髓的疲惫交织在一起。
一护周身的漆黑灵压如同潮水般退去,眼中的苍白也迅速消散,显露出底下那极度疲惫、却依旧燃烧着意志火焰的棕色瞳孔。他感觉喉咙一甜,一股带着冰寒气息的淤血涌上,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在屏障后疯狂冲撞、发出不甘咆哮的巨大阴影,又看了看身边几乎再次脱力的同伴。
他们……又闯过了一关。
但代价是,他体内的冰冷刻痕,似乎因为这次的“有限使用”,与他灵魂的融合……更深了一分。
他握紧了斩月,感受着刀柄传来的、那丝与灵魂深处寒意更加清晰的共鸣,眼神复杂地望向前方通道的尽头。
那里,似乎有真正的……微光透来。
流魂街,快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