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义厅内,炭火盆烧得噼啪作响,却驱不散那股子凝重的寒意。宋江那番“为晁天王报仇”的慷慨陈词余音未绝,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个人心头。攻打曾头市,对阵史文恭,这无疑是块能崩掉牙的硬骨头,更是裹着蜜糖的砒霜——大义名分之下,藏着的是谁都看得明白的借刀杀人之计。
无数道目光,或担忧,或同情,或冷漠,或幸灾乐祸,齐刷刷地聚焦在陆啸身上。鲁智深拳头攥得咯咯响,络腮胡都气得微微颤抖;林冲面沉如水,眼神却锐利如刀,扫过宋江和吴用;阮小七几乎要跳起来,被他哥哥阮小二死死按住。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听得见炭火爆裂的细微声响和某些人粗重的呼吸。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陆啸动了。他缓缓站起身,动作不疾不徐,脸上竟看不出一丝惊惶或愤怒,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甚至嘴角还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他迎着宋江那看似悲愤实则审视的目光,对着吴用那隐藏在羽扇后精光闪烁的眼睛,抱拳,朗声开口,声音清越,打破了死寂:
“为晁天王报仇,雪我梁山奇耻,乃我等兄弟分内之事,义不容辞!”
他居然赢了?!还如此干脆利落?!
这一下,连宋江和吴用都愣住了,准备好的后续说辞卡在了喉咙里。他们预想了陆啸会推诿,会讨价还价,会寻求支持,唯独没料到他竟像接过一枚寻常令箭般,轻松接下这必死的任务。
聚义厅内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吸气声。
陆啸仿佛没看到众人的惊愕,继续道:“公明哥哥将此重任托付于小弟,是信重!陆啸,领命!”
他话音一顿,目光骤然变得锐利起来,如同出鞘的宝剑,扫过宋江和吴用,语气也变得铿锵强硬:
“不过——!”
这一声“不过”,让所有人的心又提了起来。
“曾头市城高池深,曾家五虎并非浪得虚名,史文恭更是骁勇冠绝,有万夫不当之勇!此战,关乎梁山声威,关乎晁天王血仇,更关乎我数百兄弟性命!绝非儿戏!”
他踏前一步,身形虽不算特别魁梧,此刻却有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散发出来:“若要确保此战功成,避免无谓牺牲,小弟需有全权!一,独立的指挥权!行军布阵,临机决断,皆由我一人而定,不受任何掣肘!二,人员自选!我需要哪些兄弟相助,便点哪些兄弟,各营不得以任何理由阻拦、藏私!三,粮草军械,优先足量供应!此战所需,必须第一时间,保质保量送达!”
他目光灼灼,逼视着宋江:“若应此三条,陆啸愿立下军令状!不踏平曾头市,不取史文恭首级,我陆啸便提头来见,以谢哥哥与诸位兄弟!”
“军令状”三字一出,满堂皆惊!
这是把自己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要么功成,要么身死!如此决绝!
宋江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握着茶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看向吴用。吴用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但更多的是计谋得逞的阴冷。在他看来,陆啸这是自知必死,所以在做最后的疯狂索求。答应他又何妨?独立指挥权?给你!自行挑选人员?随你!优先供应?满足你!反正你陆啸大概率是回不来了,这些条件不过是镜花水月!届时,不仅除掉了心腹大患,还能借此彰显他宋江的“信任”与“大度”,更能堵住所有潜在的非议之口——看,我给了他一切支持,是他自己没能耐!
吴用微不可察地对宋江点了点头。
宋江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堆满了“悲壮”与“信任”之色,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乱跳,慨然道:“好!陆啸兄弟果然忠勇无双,胆识过人!便依你所言!自即日起,攻打曾头市一应事务,皆由陆啸兄弟独断专行,如有违抗,如同违我!所需人员、粮草、军械,各营各部需倾力配合,优先供给,不得有误!违令者——斩!”
“多谢哥哥!”陆啸躬身领命,垂下眼帘的瞬间,眸中闪过一丝冷冽的锋芒。
借刀杀人?只怕你们借来的这把“史文恭之刀”,最终会成为我陆啸磨砺自身,斩破困局的踏脚石!
聚义厅的会议在一种极其复杂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众人散去,心思各异。
陆啸刚走出聚义厅,鲁智深、林冲、武松、刘唐、三阮等人便立刻围了上来。
“陆啸兄弟!你……你怎可如此冲动!”鲁智深急得直跺脚,“那曾头市分明是龙潭虎穴,史文恭那厮……”他虽浑楞,却也看出这是阴谋。
林冲眉头紧锁:“陆啸兄弟,此计歹毒,你何必硬接?”
阮小七更是扯着嗓子:“哥哥,俺们跟你一起去!管他什么史文恭,俺们兄弟并肩子砍了他!”
陆啸看着眼前这些真心担忧他的兄弟,心中暖流涌动,他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强大的自信:“诸位哥哥兄弟放心,我陆啸从不打无把握之仗。他们以为这是绝路,于我而言,却是通天大道!”
他目光扫过众人:“鲁大师,林教头,武松哥哥,刘唐哥哥,还有三位阮家哥哥,此番,少不得要借助诸位之力了!”
“没说的!”鲁智深一拍胸脯,“洒家这条命就交给你了!”
林冲重重点头:“但凭差遣。”
武松虽只吐出一个“好”字,但眼神已然说明一切。
刘唐和阮氏三雄更是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杀奔曾头市。
陆啸心中一定,有了这些核心战力,他的计划便成功了一半。他立刻开始行动,没有丝毫拖延。
他先是找到了神行太保戴宗,凭借宋江的手令,顺利调集了首批足额的粮草和一批精良的军械,尤其是箭矢和攻坚器具。戴宗虽隶属宋江,但办事还算规矩,并未刻意刁难——或许在他看来,陆啸已是将死之人,没必要再多做手脚。
接着,陆啸开始了紧锣密鼓的人员挑选。他没有大张旗鼓,而是有针对性地列出了名单。
核心战力方面,除了主动请缨的鲁智深、林冲、武松、刘唐、三阮之外,他还点名要了青面兽杨志——其马战经验和将门之后的素养,正是大军所需要的;点名要了拼命三郎石秀和锦豹子杨林——此二人胆大心细,是执行特殊任务和侦察的好手;他甚至还要了鼓上蚤时迁——其飞檐走壁的本事,在特定时刻能发挥奇效。
中层骨干,他主要从自己一手建立的“讲武堂”学员和经过严格训练的后山辅兵中挑选。这些人对他指令理解透彻,纪律性强,是构成军队骨架的关键。他精心挑选了五百人,其中两百是经历过数次战斗、装备相对精良的老兵,另外三百则是训练有素、士气高昂的新锐。
被点到名的,无论是头领还是喽啰,大多振奋雀跃,尤其是那些讲武堂出身的,视此为实践所学、建功立业的良机。也有少数人被这“送死”的任务吓得面如土色,但在陆啸的威望和严令下,也不敢违抗。
短短数日,一支以陆啸为核心,融合了梁山顶尖战力与新生代骨干的精干队伍,便已初具雏形。他们驻扎在后山营地,日夜操练,熟悉新的指挥体系和战术配合。陆啸亲自指导,将现代小队协同、情报侦察、土木作业等理念融入其中,虽然时间紧迫,但力求在有限时间内形成更强的战斗力。
整个梁山都在注视着后山的动向。有人嘲笑陆啸不自量力,临死前还要瞎折腾;也有人暗暗佩服他的胆魄和效率。
聚义厅中,宋江听着戴宗关于陆啸调集物资、挑选人员的汇报,面色平静,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由他去吧。”
吴用摇着羽扇,眼中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陆啸的准备如此迅速、如此有条不紊,隐隐让他感到一丝不安。但这丝不安很快被他压下——在绝对的实力(史文恭)面前,这些准备,不过是螳臂当车前的徒劳挣扎罢了。
陆啸站在后山校场上,看着麾下这支虽然人数不多,但精气神十足的队伍,心中豪情涌动。
曾头市,史文恭……我来了!这一次,我要让整个梁山,让宋江吴用,都好好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战争艺术!这柄你们亲手递来的“刀”,我陆啸,接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