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辰时,盛京城,学贡院。
今日是考演木人疾破的第一日,也是武技科的最后一项。
瑾妍和苏念雪一大早便来学贡院报到,只因两人本场考试的次序格外靠前,瑾妍排十七号倒还好,苏念雪直接排到第三号了,但凡晚来一会儿,都可能缺考。
除此之外,两人所在的考场,是排在第一号的“天”字号考场,比其他考场开考要早上半个时辰,能借鉴前面考生的经验,那是少之又少。
其实,两人z最开始的考场并不在此,此事说来奇怪,前日出学贡院的时候,有考监专门站在门口排查,给苏念雪和瑾妍的武测凭证收了上去,把第三项“木人疾破”的考场和考号全都涂改了,还提醒她们当天千万不要去错地方。
晴空万里,阳光正好,春末的温度不冷不燥,恰到好处,微风拂过面庞,吹的人心旷神怡。瑾妍抬头望向苍茫的天空,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不由得高歌一曲。
“太阳当空照,苏苏对我笑,秦铮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考的那么好~~~。”
“你在唱些什么啊小妍。”苏念雪无奈一笑,捏了捏瑾妍的脸。
瑾妍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很快便传染给身旁的苏念雪,害得苏念雪也打了个哈欠,俩人对视一眼,笑得合不拢嘴。
由于昨天待考了一整天,因此瑾妍等人都在客栈里好生休养,伤势也在柳云苓的帮助下痊愈得差不多了。不过秦铮除外,他那伤筋动骨的程度,还得恢复个几天。另外,出于保密的请求,许时进也未向众人告知秦铮受骗一事,算是为其保留了最后的体面。
“苏苏,你这次排在我前面考,终于可以抄你作业了。”瑾妍搂住苏念雪的肩膀,坏笑着说道。
苏念雪扭过头来,压低声音给瑾妍讲解道:“话说回来,小妍你可能不知道,木人疾破这一项,已经是武技科的常客了。几乎年年都考,形式略微不同,但规则大差不差。”
“啊?咱学堂不是模拟过吗?”
瑾妍还记得那是自己第一次用出剑招,那种浑然天成的感觉,之后再也体会不到了。
“不一样哦,今年是限时去击倒木人桩,数量越多,成绩自然越好。”苏念雪摆动手指,纠正着瑾妍的猜想。
瑾妍似懂非懂点点头,看向考场上。
此时,十余名工匠正在场监的指挥下布置场地,他们手忙脚乱将一个个木人桩支起,固定在考场上的不同位置。木人桩均为不均匀的间隔摆放,约有二十余个,几乎占满了整个考场。
“看上去很简单呢,我感觉自己一个大招下去,就能直接清图。”瑾妍将手搭在苏念雪的肩上,对着考场指指点点,心情十分轻松。
相较于第一日破阵演武的紧张感,以及第三日守御演武的压迫感,这打木人桩确实看上去格外和蔼可亲。不用面对全副武装的考官,只需要处理这些不会动的木人桩,即使找个徒手的庄稼汉来,说不准也能干倒几个。
“不要大意啊小妍,你注意看。”苏念雪侧过头来,眼神中透露着担忧。
瑾妍眯着眼睛,细细观察起来,很快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群工匠体力这么差吗?搬个木人桩还要仨人一块抬......等等,这玩意儿不会是实心的吧?”瑾妍面色突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场上的工匠,正对着木人敲敲打打,将其固定在地面上,又从一个箱子中掏出各式各样的零件,安装在木人的各个部位,比起单纯的架起木桩,他们更像是在安装一台机关。
“这,这木人桩的支架不对吧。”瑾妍看向苏念雪问道。
如瑾妍所见,那木人桩的上半部分倒还正常,基本上是模拟了人体的结构,两个胳膊一个头,胳膊直直伸出,末端还夹着或短或长的刀剑。而这下半部分,仅有一根杆子直插地面,在接近地面的位置才有铺开的铁架,用以维持稳定。
苏念雪神色凝重,缓缓开口说道:“没错,那根杆子,好像是铁质的,只不过上了一层木漆。”
瑾妍定睛一看,那杆子果然有着金属的亮泽,绝不是木头材质。
苏念雪又接着推测道:“如果是木质的话,考生只需要对准木人桩的下半部分攻击,打碎木杆,就能轻松将其击倒,但显然学贡院不会设计这么简单的科目。”
“阴成啥了,如果真是铁做的,那该可能击倒啊。”
瑾妍眉头微蹙,心中的底气瞬间全无。她对木人桩的理解,还局限于当初学堂演武时,那种木头架子和茅草搭的劣质靶子。即使再难一点,也就跟武馆那种纯粹的木桩差不多,谁能想到,木人桩,竟然是铁做的。
“不知道,等场监介绍吧,说不定会有什么技巧。”苏念雪摇了摇头,表示无奈。
二人一齐看向场监所在的位置,不知何时,那桌案旁竟走上来一个老头。他穿着一身蓝色的官服,却将袖子高高捋起,衣面脏兮兮的,被煤灰污染了好几块,完全没一点当官的样子,看上去也并非学贡院的人。
苏念雪拉着瑾妍朝考场边缘慢慢挪去,近到足以听清那老头与场监的对话。
“叶大人?您老不在工造司待着,怎么跑到这来了。”场监赶紧起身,给那老头行礼加让座,看得出此人地位并不一般。
姓叶的老头咧嘴一笑,毫不客气地坐到椅子上,与这名穿着整齐的中年场监交流起来。
“我认得你小子,姓何是吧,你们院长跟我提起过你。”
何场监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连连称是。
那老头哈哈大笑起来:“这武科测第一次用上老夫的造物,必须要来参观参观,万一机傀出了什么故障,我也好记录在案。”
何场监从桌案下搬出一个茶壶,给杯中倒上茶水,恭恭敬敬地递给那老头:“这点小事,让你门下的工匠学徒来不就行了嘛,我们院长大人说了,您这身体,还是要多静养。”
“那可真是劳他多虑了,我这身子骨,硬朗得很!这群年轻学徒都不一定考得过老夫呢。”叶老头环视着场下排队的一众学徒,大言不惭地说道。
何场监也笑着附和,完全没一点脾气。
“这老登谁啊?这么大排场?”瑾妍只觉这老头太过喜感,遂小声吐槽道。
苏念雪若有所思,说道:“听他们交谈,似乎是工造司的某位大官,这个年龄,恐怕是官居司业了。”
“司业?那不相当于一把手吗,算几品啊?”瑾妍大为震惊,想不到这种级别的人物就这么出现在眼前。
苏念雪低声提醒道:“正三品......小妍,跟你上次骂的那个一样。”
瑾妍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尴尬一笑,还好刚才老登一词说得发虚,除了苏念雪没其他人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