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的失态,让一旁的静玄道长和我都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位如同山岳般沉稳的当世宗师,此刻竟面露如此复杂的神情,那块小小的橘色玉佩,其来历显然远超我们的想象。
良久,天师才从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中不再仅仅是考校,更多了一丝凝重与……怜悯?
“你将此物,收好。”天师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其中蕴含的复杂情绪却挥之不去,“从今日起,切勿让第三人知晓它的存在,更不要轻易示人。记住了吗?”
“弟子明白。”我心中一凛,恭敬地将养魂玉贴身收好。这块玉佩不仅是一份赠礼,更像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一个足以引来滔天巨浪的秘密。
天师挥了挥手,对静玄道长说:“你先下去吧,没有我的传唤,任何人不得靠近天师观。”
“是,师尊。”静玄道长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躬身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观门。
偌大的天师观内,只剩下我与天师二人。
“随我来。”天师转身,向着书架的最深处走去。
我跟在他身后,穿过一排排书架,最终来到了观内的一个角落。这里没有窗户,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比别处更加古老的气息。
天师在一排看似平平无奇的古籍前停下,伸出枯瘦的手,按照某种特定的顺序,在几本书的书脊上轻轻敲击了三下。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整排书架竟缓缓向一侧移开,露出了一个隐藏在墙壁里的暗格。
暗格中,只有一个用明黄色绸缎包裹的卷轴。
天师小心翼翼地将卷轴取出,仿佛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他回到书案前,将卷轴缓缓展开。
那是一卷由某种特殊兽皮制成的书卷,虽历经千年,依旧柔韧无比。书卷的纸张已经泛黄,上面用一种古朴的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符箓的画法、心得,以及各种玄奥的道法理论。
“你可知,你画的那张符,为何会让老道如此震惊?”天师没有看我,目光始终凝视着书卷。
“弟子愚钝。”我躬身答道。
“因为你符中的‘意’,并非茅山,也非我龙虎山,而是直追符箓的本源,近乎于‘道’。”天师伸出手指,轻轻点在书卷的首页,“而能让你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领悟到这一层的,并非你的天赋,而是你那块养魂玉。它在你与‘道’之间,架起了一座桥梁。”
他抬起头,目光深邃地看着我:“而这本书卷,便是那座桥梁的图纸。”
“这……这是?”
“此书,名为《天师副卷》。”天师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追忆,“我龙虎山正一符法,始于祖天师张道陵,分主卷与副卷。主卷记载了历代天师领悟的核心符法与秘术,代代单传,乃镇派之宝。而这副卷……”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乃是唐朝年间,一位东渡求道的扶桑道士,在我龙虎山修行百年后,临行前,凭借记忆与自身领悟,默写下的符法精髓。他所学驳杂,兼收并蓄,虽未得我龙虎山最上乘的心法,却将符箓的各种变化、基础运用,推演到了一个极致。此副卷,可以说蕴含了天下符法的正统根基与万千变化之理。”
我听得心神俱震。唐朝至今,已逾千年!这卷书的价值,简直无法估量!
“那……那位橘遥道友,与此副卷有何关系?”我忍不住问道。
“因为那位东渡的道士,并非孤身一人。”天师叹了口气,终于揭开了谜底的一角,“与他同行的,还有一支神秘的氏族。他们不修符箓,不炼金丹,而是天生便能沟通和引导自然之力,其法门古老而质朴,与天地同根。那位道士的许多符法变化,都得益于这支氏族的启发。他们,便是自称‘守护者’的橘氏一族。”
“而这块养魂玉,”天师看向我,“正是他们一族独有的至宝,是沟通自然、净化邪祟、滋养神魂的奇物。你得到此玉,便等于得到了解读这副卷的钥匙。”
我的心跳不由得加速。原来如此!难怪我能“意到符成”,原来是养魂玉在无形中引导我,让我与这幅卷中蕴含的符法本源产生了共鸣!
“老道穷尽一生,也仅能参透此副卷的十之二三。而你,有此奇物相助,或许……”天师没有说下去,但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他将那《天师副卷》推到我的面前。
“此卷,你且在此观中,参悟三日。三日之后,无论领悟多少,都必须将其归还。其中内容,不得对外泄露半个字,包括你的师门。你可做得到?”
我看着眼前这卷承载了千年智慧的古籍,又看了看天师那双寄予厚望又充满警告的眼睛,郑重地跪了下去,叩首道:
“弟子林一辰,对天起誓,今日所见所学,若有半句泄露,必遭天谴,神魂俱灭!”
天师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好。起来吧。三日之后,老道希望看到一个全新的你。”
说完,他转身,缓缓走出了天师观,将整个空间,连同这卷无价的《天师副卷》,都留给了我一个人。
我站起身,深吸一口气,目光再次落在了那古老的兽皮卷轴上。
我的命运,从这一刻起,似乎将要走向一个完全不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