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尘,你说什么?”
在潜水器剧烈的颠簸和刺耳的警报声中,阿尘那奇异的话语,让我心头猛地一震。
“封印……它在跟我说话……”阿尘的声音带着一丝迷茫和敬畏,“不是用语言……是一种感觉……它在呼唤……它在……害怕……”
害怕?
这个词汇,从一座矗立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古老封印中传递出来,显得如此荒谬,却又如此真实。
我立刻将心神沉入与阿尘的灵魂链接之中。刹那间,一股浩瀚、古老、悲壮的情绪洪流,冲入了我的脑海。
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无尽的黑暗,看到了一座孤独的、由光芒构成的巨大囚笼。囚笼之中,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庞大到超越了空间概念的阴影,正在沉睡。
而囚笼之外,无数渺小的、如同蚊蚋般的黑色存在,正疯狂地啃食着囚笼的基石。每啃食一口,囚笼的光芒便会黯淡一分,而那阴影的呼吸,便会平稳一分。
那不是简单的能量汲取。
那是一场持续了千年的,凌迟!
这座封印,是有意识的!它在承受着无尽的痛苦,它在用自己最后的意志,守护着那个被它镇压的恐怖存在!
而阿尘,作为一道纯粹的灵体,他的本质,与这座由纯粹精神力量构成的封印,产生了某种共鸣!
“轰!!!”
又一声巨响,潜水器的外壳被一具恶灵武士狠狠地撞出一个凹陷。驾驶舱内,火花四溅,一块仪表盘瞬间爆裂。
“不行!外壳的‘玄金’合金,正在被那些菌丝腐蚀!我们最多再支撑三分钟!”狸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充满了绝望。
三分钟……
我看着舷窗外那密不透风的恶灵武士,又看了看悬浮在不远处,如同看戏一般的橘右京,心中一片冰冷。
就在这时,橘右京似乎失去了耐心。他那半边魔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残忍至极的笑容。
“游戏时间结束了。”
他缓缓地抬起那只没有被魔化的手,结出了一个古怪的手印。
“以我之名,献上我的血肉,请求‘大人’赐予我力量,破开这最后的枷锁!”
他猛地将手印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噗——!”
一股黑色的、粘稠的血液,从他口中狂喷而出。那血液并没有在水中散开,而是化作一道黑色的箭矢,带着他全部的生命力和魔气,狠狠地射向了那座巨大的古老石门!
“不!”我失声惊呼。
他竟然用献祭自己的方式,来对封印进行最直接的攻击!
黑色的血箭,精准地击中了石门的正中央。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仿佛来自亘古的、令人心碎的哀鸣。
“咔……咔嚓……”
一道细微的裂缝,出现在了那座坚不可摧的古老石门之上!
裂缝,如同蛛网般,迅速地蔓延开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橘右京发出了癫狂的笑声,他的身体在迅速地干瘪、枯萎,但他的脸上,却洋溢着无与伦比的狂喜,“裂开了……终于裂开了!‘大人’……我的‘大人’……您自由了!”
随着他的笑声,那道裂缝之中,开始涌出……东西。
那不是光,也不是能量。
那是……粘稠的、如同石油般的黑雾!
那黑雾,比摩周湖的浓雾要邪恶一万倍,比黑弥撒的深渊邪气要纯粹一千倍!它一出现,整个湖底的温度,都仿佛下降到了冰点。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最原始的恐惧,攫住了我们所有人的心脏。
“这……这是什么……”建次在通讯器那头,发出了语无伦次的尖叫。
“是‘门’的另一边……是那个世界的东西……”狸的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黑雾越来越多,从裂缝中滚滚而出,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便将整个湖底,变成了一片漆黑的、充满了绝望的深渊。
那些原本疯狂攻击我们的恶灵武士,在接触到黑雾的瞬间,便如同遇到了克星一般,发出了凄厉的惨嚎,身上的菌丝和鬼火,瞬间被黑雾吞噬,化为了飞灰。
它们,连同橘右京那具已经干瘪的尸体,都被黑雾同化,成为了那片绝望的一部分。
“不好!快撤退!那黑雾有强烈的腐蚀性!”我立刻调转潜水器的方向,想要逃离这片死亡之地。
然而,已经晚了。
就在这时,从那道巨大的裂缝之中,一个东西,缓缓地探了出来。
那是一只……触手。
一只无法用言语形容其恐怖的触手。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仿佛是由纯粹的黑暗和噩梦凝聚而成。它的表面,布满了无数张一开一合的、如同嘴巴般的裂口,每一个裂口里,都长着一颗转动的、充满了疯狂与恶意的眼球。
它缓缓地、好奇地,从裂缝中探出,在水中轻轻摇曳。
仅仅是它的一小部分,就比我们之前见过的任何怪物,都要庞大、都要恐怖。
它,就是被封印在门后的那个“大人”身体的一部分。
潜水器的探照灯光,照在它那由黑暗构成的“皮肤”上,没有丝毫反射,就像光线被一个无底黑洞彻底吞噬。
“一……一辰哥……”阿尘的声音,在我的脑海中,抖得不成样子,“它……它发现我们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阿尘的话。
那只巨大的、布满了眼球的触手,缓缓地,转向了我们这个小小的铁罐头。
下一秒,所有裂口里的“眼睛”,都齐刷刷地,盯住了我们。
一股无法抗拒的、足以让神灵都为之崩溃的恐怖意志,跨越了空间的距离,直接降临在了我的身上。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的灵魂,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然后,被缓缓地、一寸寸地,拖入无尽的深渊。
“啊——!!!”
我发出了凄厉的惨叫,七窍之中,流出了鲜血。
潜水器,也在这股恐怖的意志之下,彻底失控,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朝着那片黑暗的中心,缓缓地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