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踏着齐膝的积雪踏入北境冰原,朔风如刀,卷着碎雪往衣领里钻。
刚走片刻,肖屹潇的发梢就凝上了一层白霜,青衫下摆被冻得发硬。
丫丫裹紧刚搜刮来的兽皮袄,缩着脖子在前方引路。
冻得通红的鼻尖不住抽动,脚步踉跄却异常熟悉地形。
专挑雪层较薄的冰脊行走,嘴里还不停念叨:“恩人,跟着我踩脚印。”
“不然陷进雪窝子,冻上半个时辰就没救了!”
他说话时牙齿打颤,眼神却紧紧盯着前方,生怕错过熟悉的标记。
肖屹潇默不作声地跟在身后,玄色灵力在周身悄然流转。
化作一层无形屏障抵御着刺骨严寒,目光所及,皆是茫茫白雪。
天地间一片苍茫,偶尔能看见几株枯槁的沙棘,枝条上挂着冰棱。
在昏暗的天光下泛着冷硬的光,远处的冰峰如巨兽蛰伏。
顶端萦绕着厚重的乌云,仿佛随时会降下更猛烈的风雪。
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咳……咳咳……”丫丫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捂着嘴弯下腰,胸口剧烈起伏,咳出的飞沫落在雪地上,瞬间凝成细小的冰粒。
他缓了缓,用冻得开裂的手背擦了擦嘴角,抬头看向肖屹潇。
眼神里带着几分艰涩与痛苦:“恩人,其实……我们部落原本在冰原深处的暖阳谷。”
“那里有温泉,能种耐寒的青稞,是北境少有的好地方。”
说这话时,他眼底闪过一丝怀念,那是对家园最纯粹的眷恋。
肖屹潇脚步微顿,颔首示意他继续说。
目光依旧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玄色灵力在周身萦绕得更紧了。
“半个月前,一群穿着黑甲的人突然闯了进来。”丫丫的声音发颤。
身体不由自主地发抖,眼底重现那日的恐惧,仿佛又看到了当时的惨状。
“他们骑着雪狼,手里的兵器能喷出寒气,一出手就冻住了我们的族人。”
“部落的勇士反抗,却被他们像割草一样杀死,老人、孩子……一个都没放过。”
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甚至微微颤抖,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我是跟着狩猎队外出才躲过一劫,回来时,暖阳谷已经变成了冰窖。”
“到处都是冻僵的族人,青稞地也被踏平了……”
说到最后,他声音哽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因严寒瞬间凝结在眼角。
正说着,一阵尖锐的呼啸声从头顶传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丫丫脸色骤变,瞳孔骤缩,猛地拉着肖屹潇扑倒在雪地里。
几道冰箭擦着他们的头顶飞过,钉在不远处的冰岩上,瞬间冻结出一圈白霜。
冰岩表面都凝上了一层薄冰。
“是黑甲人的巡逻队!”丫丫趴在雪地里,声音压得极低。
浑身都在发抖,牙齿打颤的声音清晰可闻,“他们嗅觉比雪狼还灵。”
“一旦被盯上,就甩不掉了!”他死死盯着雪坡方向。
眼神里满是绝望与恐惧,身体几乎要埋进积雪里。
肖屹潇抬头望去,只见远处的雪坡上,十几个身着黑甲的人影正骑着雪狼疾驰而来。
甲胄在天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手里的冰弓已拉满,箭头对准了他们的方向。
寒气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风雪似乎更猛了,卷着他们的气息往对方那边飘去。
一场避无可避的厮杀,已在冰原上悄然拉开序幕。
冰箭破空的锐响还未消散,肖屹潇已猛地翻身站起。
玄色灵力如潮水般涌向四肢百骸,周身气流涌动,积雪被震得四散飞溅。
他未拔佩剑,只是屈指一弹,数道凝练的灵力匹练破空而出。
精准撞上飞来的冰箭——那些能冻结生灵的寒铁箭头。
在灵力触碰的瞬间便轰然碎裂,化作漫天冰屑,消散在风雪中。
“躲远点!”他低喝一声,声音沉稳有力。
身形已如鬼魅般窜出,玄色衣袍在风雪中划出一道残影。
黑甲人的雪狼刚奔至近前,獠牙还未展露,涎水冻结在嘴角。
肖屹潇的身影已闪至为首者身前,他抬手按住对方的黑甲头盔。
掌心灵力骤然爆发,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坚硬的玄铁头盔竟被生生捏碎。
碎片飞溅,头盔下的面容还残留着惊愕与狰狞,便已气息断绝。
身体软软地从雪狼背上滑落。
后续的黑甲人见状,纷纷扬起冰刃劈来,寒气裹挟着风雪。
试图将肖屹潇冻僵,空气都仿佛被冻结,发出“咯吱”的声响。
但他周身的玄色灵力如无形屏障,寒气近身便被消融,化作白雾。
肖屹潇脚步辗转腾挪,在雪狼与黑甲人间穿梭。
动作行云流水,每一次抬手、每一次落脚,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力。
或是一掌拍碎黑甲人的胸膛,玄铁甲胄如纸片般凹陷;或是一脚踢断雪狼的腿骨。
雪狼发出凄厉的哀嚎;玄色灵力所过之处,黑甲碎裂、冰刃崩断。
惨叫声与甲胄落地声交织在一起,被呼啸的风雪吞没,转瞬即逝。
丫丫趴在雪地里,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
他曾见过部落最勇猛的勇士浴血奋战,却从未见过如此举重若轻的厮杀。
肖屹潇的动作没有多余的招式,每一击都直取要害。
那些在他眼中凶神恶煞、杀人如麻的黑甲人,竟如纸糊般不堪一击。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十几名黑甲人已尽数倒地。
雪狼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雪地里,温热的鲜血汩汩流出。
在积雪上融化出一个个深色的水洼,又迅速被寒气冻结成冰。
形成诡异的血色冰面。
肖屹潇站在尸骸中央,玄色衣袍上未沾半点血迹。
周身的灵力缓缓收敛,仿佛只是随手掸去了身上的雪沫。
神色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他转过身,看向还趴在雪地里的丫丫。
眉头微挑,语气带着几分淡然:“起来吧,没事了。”
丫丫这才如梦初醒,僵硬地爬起来,膝盖处的积雪簌簌掉落。
目光在肖屹潇和满地尸体间来回扫视,嘴巴张了张,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只剩下满脸的难以置信与狂热——眼前这个青年的实力。
已经远远超出了他对“强者”的所有认知,简直如同神明降临。
肖屹潇俯身拾起一柄黑甲人遗落的冰刃,指尖触上冷硬的刃身。
只觉一股沁骨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但并未感受到能直接冻结生灵的诡异寒气。
他摩挲着刃身纹路,那纹路诡异扭曲,不似中原兵器的制式,眸色微沉。
真正的冰寒并非来自兵器本身,而是黑甲人运转功法时,将自身灵力转化为的极寒气息。
方才那些冰箭的冻结之力,想必便是由此而来。
这些黑甲人的功法,倒与大商国的邪异路数有几分相似。
“走吧。”他随手将冰刃掷回雪地,玄色衣袍在风雪中拂动。
脚步未作停留,朝着暖阳谷的方向继续前行。
丫丫连忙跟上,此刻看向肖屹潇的眼神里,除了敬畏更添了几分狂热与依赖。
脚步也轻快了许多,两人沿着冰脊继续前行。
或许是黑甲人的巡逻队已被肃清,余下的路程竟异常平静。
再也没遇到半个敌人。
偶尔有雪兔、雪狐从雪地里窜出,瞥见他们便飞快遁入茫茫白雪。
为这片死寂的冰原添了几分微弱的生机,不知走了多久。
远处的天际线终于浮现出一片错落的轮廓,随着脚步渐近。
丫丫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胸膛剧烈起伏。
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与颤抖:“恩人,前面就是……暖阳谷的外围。”
“我们部落原来就在这儿。”他伸手指向远方,指尖因激动而发抖。
肖屹潇抬眼望去,只见谷口两侧的冰崖下,散落着数十顶简易的兽皮帐篷。
帐篷由厚重的驯鹿皮与牦牛毛编织而成,表面覆着一层厚厚的积雪。
边角处被冻得发硬,有些帐篷的支架已歪斜断裂,显然遭过剧烈的破坏。
原本该炊烟袅袅、充满欢声笑语的部落营地,此刻一片死寂。
只有风雪穿过帐篷缝隙,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无声的哀鸣。
诉说着曾经的惨剧。
丫丫快步冲了过去,颤抖着掀开一顶帐篷的门帘。
动作急切又带着一丝不敢面对的恐惧,帐篷里面空空如也。
只有地上残留着几片破碎的毛毡和冻硬的青稞饼,早已没了半分人烟。
寒气从帐篷内扑面而来,带着腐朽的气息。
他又接连掀开几顶,情形皆是如此,最后瘫坐在一顶相对完整的帐篷前。
望着满地狼藉,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砸在雪地上,瞬间凝成冰晶。
他双手撑着雪地,身体不住地颤抖,嘴里喃喃念着“族人”“家园”。
声音里满是绝望与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