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着雪沫抽打在黑水城的城墙上。
冰粒砸在玄铁铠甲上噼啪作响。
拓拔雄身披厚重的玄铁重铠,手按腰间虎头斧。
斧柄上的防滑纹路已被他攥得温热。
他目光在东西两个方向来回逡巡。
瞳孔因连日的焦灼而布满红丝,眉心的褶皱深如沟壑。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在唇边凝成白雾。
城内存粮日渐减少,前几批援军杳无音信。
他心底的不安如藤蔓疯长,几乎要将理智缠绕窒息——黑水城是拓拔家的根基。
一旦失守,他们三兄弟便成了丧家之犬。
终于,两道小黑点分别出现在东西地平线尽头。
如墨点般逐渐放大。
拓拔雄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眼角的皱纹瞬间舒展。
嘴角勾起一抹释然的笑,连声音都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来了!黑风寨和黑云堡的援军总算回来了!”
他身后的亲兵们也纷纷松了口气。
城墙上弥漫的压抑气息稍稍散去。
随着黑点逐渐靠近,城墙上的士兵发出一阵骚动。
拓拔雄定睛望去,瞳孔骤然收缩。
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在经脉中——西城下,拓拔烈身披破烂的黑甲。
肩甲被劈开一道狰狞的裂口,肩头与大腿的伤口还在渗着暗红的血珠。
顺着甲胄滴落雪地。
他脸上满是血污与泪痕,头发散乱如枯草。
往日的嚣张荡然无存,正对着城头苦苦哀求。
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二弟!快开门!华门的人追得紧,我们黑云堡全军覆没,就剩我这几个残兵了!再不开门,哥就死在这儿了!”
与此同时,东城下传来拓拔风凄厉的哭喊。
那声音尖锐得刺破风雪。
他衣衫不整,锦袍被撕裂数处,露出底下苍白松弛的肌肤。
面色惨白如纸,嘴唇冻得发紫。
往日的桀骜化作极致的恐惧,眼神涣散:“二哥!救救我!公孙先生的仙船被劫,海盗弟兄们全死了!华门的人杀过来了,再不开门我就没命了!求你了二哥!”
看着两位一奶同胞的兄长狼狈不堪的模样。
拓拔雄心中仅存的疑虑被汹涌的手足之情瞬间冲散。
他想起儿时三人在冰原上狩猎的场景。
想起拓拔烈为他挡过熊爪,拓拔风替他偷过烈酒,眼眶微微发热。
他猛地挥手,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快!打开东西城门,让两位寨主进城!谁敢延误,军法处置!”
守城士兵不敢耽搁,立刻转动绞盘。
沉重的城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缓缓向内开启。
就在城门缝隙足以容人通过的瞬间,异变陡生!
西城下的拓拔烈突然面露狰狞,眼中的哀求瞬间化为阴狠。
他猛地转身向着后方挥手,动作急切而狠厉。
远处的地平线上,无数骑兵如潮水般涌来。
马蹄踏碎积雪,扬起漫天雪雾,气势如虹;东城外,拓拔风也瞬间收住哭声。
脸上的恐惧荡然无存,只剩下如释重负的冷笑。
他踉跄着躲到一旁,露出身后潜伏的黑影。
紧接着,早已埋伏在城门两侧的猎荒者如鬼魅般窜出。
手中短刀划破空气,瞬间斩杀了数名开门的士兵;女枭们身形灵动。
踩着城墙凸起处跃上城头,短刃翻飞间,守城士兵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白毦兵则组成整齐的方阵,手持长枪,如钢铁洪流般向着城门内冲杀而来。
枪尖寒光闪烁,所过之处血流成河。
“不好!中计了!”拓拔雄惊怒交加,如遭五雷轰顶。
声嘶力竭地嘶吼,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变调,“快关城门!快!给我顶住!”
他猛地拔出虎头斧,斧刃映着雪光,泛着森寒杀意。
可一切都为时已晚。
骑兵的冲锋势不可挡,猎荒者与女枭已然控制了城门枢纽。
白毦兵更是如入无人之境,城门下瞬间陷入一片血海。
拓拔雄双目赤红,血丝爬满眼球。
胸腔中怒火与悔恨交织,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
他提起虎头斧怒吼一声,声音震彻城墙:“兄弟们,随我杀出去,守住东门!拓拔家的儿郎,宁死不降!”
他带着亲兵沿着城墙内侧的阶梯狂奔而下。
厚重的铠甲撞击着石阶,发出沉闷的声响。
刚冲到东门内侧,一道挺拔的身影便拦住了去路。
肖屹潇身着银白战甲,甲胄上的纹路在雪光下流转。
手持一杆龙胆亮银枪,枪尖斜指地面。
雪沫落在枪身上,顺着冷硬的枪杆缓缓滑落,在地面积成一小滩水渍。
他目光平静地看着拓拔雄,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那笑意里带着几分嘲讽,几分了然:“拓拔城主,久仰大名。今日,便是黑水城易主之日。”
“华门贼子!竟敢设此毒计!”拓拔雄怒不可遏,胸膛剧烈起伏。
虎头斧在手中一转,带起呼啸的风声,卷起地上的雪沫。
“我拓拔雄与你不死不休!”
他恨自己的轻信,恨肖屹潇的狡诈,更恨拓拔烈与拓拔风的背叛。
话音未落,他猛地蹬地跃起,身形如铁塔般扑向肖屹潇。
虎头斧带着千钧之力,朝着肖屹潇头顶劈落!
斧刃划破空气,竟隐隐带着雷鸣之声。
大宗师中期的威压如泰山压顶般笼罩开来。
周围的士兵只觉呼吸困难,纷纷后退。
肖屹潇不慌不忙,龙胆亮银枪瞬间抬起。
枪尖精准地磕在斧刃侧面。
“铛——”一声巨响,火星四溅,震得周围的士兵耳膜发聩。
拓拔雄只觉一股巨力顺着斧柄传来。
手臂发麻,虎口震裂,鲜血顺着斧柄滴落,斧头险些脱手。
他心中大惊,瞳孔骤缩——没想到眼前这看似年轻的男子。
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力,远超他的预料。
“大宗师中期,果然名不虚传。”肖屹潇淡淡开口。
语气平静得仿佛只是在评价一件寻常事物。
手腕一转,长枪如灵蛇出洞,直奔拓拔雄心口刺去。
枪速快如闪电,带着凛冽的寒意。
枪尖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冻结,正是陆地神仙境界肉身才能领悟的“枪意”。
拓拔雄急忙侧身闪避,险之又险地避开要害。
枪尖擦着他的铠甲划过,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
他怒吼一声,斧头横扫,想要逼退肖屹潇。
可肖屹潇的枪法变幻莫测。
时而刚猛如雷霆,枪枪直取要害;时而灵动如流水。
辗转腾挪间避开斧势,枪尖始终锁定着拓拔雄的要害。
两人在狭窄的城门内侧你来我往,斧影枪光交织。
每一次碰撞都震得地面微微颤抖,积雪飞扬。
“五十回合了,拓拔城主,你也该力竭了吧?”肖屹潇的声音依旧平静。
可枪法却越发凌厉,枪影如织,将拓拔雄逼得连连后退。
拓拔雄额头青筋暴起,汗水混合着雪水顺着脸颊滑落。
滴落在地上。
他呼吸越发粗重,如破旧的风箱般作响,胸口剧烈起伏。
内力已然消耗大半,手臂酸痛难忍。
每挥动一次斧头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
可他身为黑水城城主,拓拔家的长子,绝不能退缩!
“贼子休要猖狂!我拓拔家的基业,岂容你放肆!”
他怒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拼尽全身剩余的内力,虎头斧再次劈出,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势。
想要做最后一搏。
肖屹潇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随即面色一凝。
体内陆地神仙境界的内力尽数爆发,银白战甲上泛起淡淡的光晕。
龙胆亮银枪突然加速,化作一道流光。
避开斧刃,精准地穿透了拓拔雄的左臂!
“噗嗤——”长枪贯穿血肉的声音清晰可闻。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拓拔雄的玄铁重铠。
顺着甲胄滴落,在地面汇成一滩暗红。
“啊!”拓拔雄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音中充满了痛苦与不甘。
虎头斧“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低头看着贯穿左臂的长枪,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与绝望。
手臂传来的剧痛让他浑身抽搐,几乎要晕厥过去。
此时,周围的喊杀声越发激烈。
白毦兵已然攻破了东门内侧的防线,正向内城逼近。
拓拔雄环顾四周,只见自己的亲兵一个个倒下。
尸体堆积如山,黑水城的防御体系已然崩溃。
他知道,大势已去,黑水城再也守不住了。
肖屹潇缓缓抽出长枪,鲜血顺着枪尖滴落。
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他看着拓拔雄痛苦的模样,语气依旧平淡:“拓拔城主,识时务者为俊杰。黑水城已破,你若投降,我可饶你性命,保你麾下士兵周全。”
拓拔雄咬紧牙关,强忍着剧痛,额头青筋暴起。
狠狠地瞪了肖屹潇一眼,眼中满是怨毒与不甘。
他知道自己不能投降,拓拔家的骄傲不允许他屈服于一个“毛头小子”手下。
可眼下的局面,他已无力回天。
“贼子……我拓拔雄就算战死,也绝不会投降!”他嘶吼着。
想要捡起地上的虎头斧,却发现左臂已然失去知觉。
根本无法动弹。
肖屹潇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惋惜,不再多言。
周围的华门士兵立刻围了上来。
手中长枪直指拓拔雄,想要将他拿下。
拓拔雄见状,心中一横,眼底闪过一丝疯狂。
他知道,内城还有最后的防线,还有他珍藏的粮草与精锐。
只要守住内城,或许还有翻盘的希望。
或许还能等到一线生机。
他猛地转身,不顾左臂的剧痛,向着内城方向狂奔而去。
脚步踉跄却带着决绝。
肖屹潇看着他狼狈逃窜的背影,没有追击。
只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黑水城,终究是我的囊中之物。”
城门处的厮杀还在继续。
雪花落在雪地上,渐渐被染红,形成一片诡异的红白交织。
黑水城的命运,已然注定。
拓拔家的时代,即将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