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了浓墨的绸缎,沉甸甸裹着瓦当镇的青石板路。
灯笼的暖光透过竹篾骨架,在地上晕开一片片橘红的光晕。
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陈仓走在中间,嘴就没停过,唾沫星子随着说话的节奏飞溅。
被晚风卷着飘向路边的草丛。
他手指着街角灯笼晃悠的方向,胳膊肘还时不时撞一下身旁的胡念祖。
语气里满是炫耀:“胡兄弟你是真不知道,镇口那摆摊修鞋的小老头,别看佝偻着腰,板凳功练了整整三十年!去年镇上闹贼,他踩着两条长凳追了半条街,愣是把那腿脚麻利的毛贼给绊倒了,围观的人拍巴掌都拍红了手!”
他顿了顿,咽了口唾沫,又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
“还有城西的乘风剑仙,去年斩山匪那一刀,啧啧——据说剑气劈得山壁都裂了三道缝,碎石滚了三天三夜才停!那山匪头子,连剑仙的面都没看清,就被劈成了两半!”
话没说完,他的目光突然像被磁石吸住般,死死黏在街角一栋楼阁上。
那楼阁挂着块鎏金“红袖招”牌匾,灯光映照下,金字泛着晃眼的光泽。
檐下悬挂的银铃随着晚风轻响,清脆悦耳。
陈仓的喉结狠狠滚动了两下,嘴角不自觉淌下一丝口水。
连忙用袖子擦了擦,拽着胡念祖的袖子就不肯走了。
语气里满是急切与向往:“你看里看!这红袖招可是瓦当镇的宝贝疙瘩!里面的姑娘个个貌若天仙,皮肤白得像刚剥壳的鸡蛋,曲儿唱得比黄莺还甜!咱们上去坐坐呗?喝两盅小酒暖暖身子,再听听曲儿,多舒坦!”
胡念祖瞥了眼他那魂不守舍的模样,眼底泛起一丝忍俊不禁的笑意。
哪能不懂他这点心思。他抬手拂了拂衣袖上的尘土,颔首应道。
“也好,一路走得乏了,正好歇歇脚。”
三人抬脚迈入阁楼,刚跨过雕花门槛,蒋十三就瞬间看直了眼。
嘴巴微微张开,差点合不拢。外头瞧着不过是寻常小楼,内里竟奢华得晃眼。
地面铺着打磨光滑的青石板,缝隙里嵌着细碎的彩石,灯光下折射出点点微光。
廊柱裹着描金雕花,缠绕的藤曼纹样栩栩如生,悬挂的宫灯垂着一串串圆润的珍珠。
风一吹,珍珠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与厅中丝竹之声相融。
舞女们穿着绣着缠枝莲的薄纱舞裙,裙摆层层叠叠,身姿曼妙地在厅中旋转。
裙摆翻飞如彩蝶蹁跹,薄纱下隐约可见的肌肤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艺伎们坐在角落的梨花木桌旁,指尖灵巧地拨弄着琵琶、古筝。
悠扬婉转的曲调混着淡淡的桂花酒香、清雅的脂粉香,扑面而来。
让人瞬间醉在这温柔乡里。
陈仓眼睛都看直了,嘴角的口水越淌越多。
顺着下巴滴到衣襟上都浑然不觉,脚步有些虚浮地往二楼冲。
嘴里还嚷嚷着:“楼上视野好!咱们上二楼雅间!”
蒋十三跟在后面,脸颊涨得通红,像熟透的苹果。
眼神躲闪着不敢直视那些舞女,却又忍不住偷偷用余光瞟几眼。
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似的怦怦直跳——这等纸醉金迷的场面,他还是头一回见。
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往脸上涌,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二楼的雅间更显精致,雕花窗棂透进朦胧的灯光。
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桌上摆着精致的果碟。
碟子里的蜜饯、干果色泽鲜亮,旁边温着的黄酒冒着袅袅热气,酒香四溢。
三人刚坐下,就有穿着素雅锦裙的侍女上前。
她梳着双丫髻,鬓边簪着一朵小巧的白梅,动作轻柔得像春风拂柳。
声音软得像棉花:“三位公子,想听什么曲儿?小女们这就为您奉上。”
陈仓一把抢过话头,拍着桌子喊道。
“把你们这儿最拿手的曲儿都唱一遍!再上两碟下酒菜,要酱牛肉、卤鸡爪,越香越好!”
说着就端起酒杯,咕咚灌了一大口,黄酒的醇香在舌尖蔓延。
他眯着眼,眼睛却依旧死死盯着楼下跳舞的姑娘,乐得合不拢嘴。
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胡念祖浅酌一口黄酒,酒液温润醇厚,顺着喉咙滑下,暖了一路。
他目光淡淡扫过楼下的热闹景象,指尖轻轻敲着桌面。
神色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仿佛这周遭的喧嚣都与他无关。
可当他瞥见一位舞女腰间悬着的一枚奇特玉佩时,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那玉佩呈月牙形,上面刻着的纹路。
蒋十三端着酒杯,手都有些发颤,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酒。
辛辣中带着甘甜的滋味在口腔中扩散,脸颊更红了,连耳根都透着粉色。
耳边是悠扬婉转的曲儿,眼前是晃动的倩影,鼻尖萦绕着浓郁的酒香与清雅的脂粉香。
他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手脚都有些僵硬。
却又忍不住被这从未体验过的热闹氛围所吸引,嘴角渐渐勾起一抹羞涩的笑意。
眼神里满是新奇与向往。
酒过三巡,曲儿唱了一折又一折,陈仓已经喝得满脸通红。
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他搂着栏杆,跟着曲调哼唧,跑调跑得没边。
嘴里还不停念叨着:“痛快!真痛快!胡兄弟,蒋兄弟,你们说这红袖招的姑娘,是不是比咱们见过的所有女子都好看?你看那领头跳舞的,腰细得像杨柳,眼睛亮得像星星!”
蒋十三连连点头,又赶紧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
不好意思地笑了,脸颊红得更厉害了。
胡念祖放下酒杯,望着楼下依旧热闹的场景。
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确实别有风味。”
夜色渐深,红袖招的灯火却愈发璀璨。
丝竹之声、欢声笑语伴着晚风,在瓦当镇的夜空里久久回荡。
将这夜的温柔与热闹,都揉进了浓墨般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