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将庭院的青砖染成暖金色。
红绸残影在风里轻轻晃荡。
带着未散的喜庆余温。
黄燕仪手持长剑立在院中。
乌发用素色发带束起。
额前碎发随着动作轻扬。
起初剑招还循着黄金甲军的制式章法。
剑光如练,映得她眉眼冷冽如霜。
每一次挥剑都利落干脆。
可越往后,剑势愈发狠辣无章。
剑尖划破空气的锐啸声刺耳。
带着毁天灭地般的决绝。
那是多年杀伐刻入骨髓的本能。
是她压抑半生的不甘与挣扎。
借着晨光尽数倾泻。
“唰——”长剑劈断院角的老枯枝。
木屑飞溅间,她猛地收势。
剑尖拄地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
胸口剧烈起伏,汗珠顺着下颌滴落。
砸在青石板上晕开细小的湿痕。
阳光照在她汗湿的额发上,泛着细碎的光。
一滴泪水猝不及防地从眼角滑落。
砸在同样冰凉的石板上。
她抬手用衣袖拭去。
指尖残留着泪水的冰凉。
正如那些年在军帐里独自舔舐伤口的孤寂。
正如昨夜婚房里无声妥协的无奈。
就在此时,“咻”的一声锐响。
划破清晨的寂静!
一道黑影从屋檐下疾速掠过。
一枚裹着信纸的飞镖如流星般射来。
精准钉在廊下的朱红柱子上。
尾羽还在微微颤动,带着凌厉的破空余劲。
黄燕仪眼神一凛,几乎是本能地拔剑出鞘。
周身内力瞬间凝聚。
可黑衣人动作快得惊人。
转瞬便消失在院墙之外。
只留下一道模糊的黑影。
她缓步走到柱子前。
指尖捏住飞镖尾羽轻轻一拔。
展开那张泛黄的信纸。
上面只有五个墨字,笔锋凌厉如刀。
透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速度掌握胡念祖。”
短短数字,如重锤般砸在她心头。
她捏紧信纸,指节泛白。
指腹因用力而微微颤抖。
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是父亲的指令?
还是背后更神秘势力的催促?
这些年,她早已习惯做一枚听话的棋子。
任由他人摆布命运。
可昨夜与肖屹潇的相处。
那两首藏着理解与尊重的诗句。
竟让她心中那根早已麻木的弦。
轻轻颤动了一下。
掌握他?是试探他的武功深浅。
还是拉拢他为势力所用?
亦或是……除掉他?
黄燕仪望着信纸,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这一次,却带着几分身不由己的苦涩。
她从怀中摸出火折子。
“嗤”地一声点燃。
将信纸凑到唇边。
看着纸片在火光中蜷缩、化为灰烬。
随风飘散,不留一丝痕迹。
剑还在手中。
可她却突然觉得无比沉重。
仿佛握着的不是兵器。
而是无形的枷锁,再次将她困在原地。
阳光依旧明媚。
庭院里的红绸还在随风摇曳。
可她的世界,却再次被阴霾笼罩。
与此同时,青云寨的庭院里。
酒气混着清晨的草木香弥漫开来。
周鹏捻着颔下的山羊须。
正摇头晃脑地吟诵:“‘情如连理枝难老。
爱似鸳鸯水未央’,胡公子这诗句。
真是写尽了人间情致!”
吴范保拍着桌子大声附和。
酒碗碰撞得叮当响:“何止是情致。
那气魄,怕是朝中大儒都不及!”
两人聊得兴起,唾沫星子横飞。
全然没注意到一旁的葛喻成。
捧着酒碗闷闷独酌。
眼底满是焦灼。
一夜未睡的黑眼圈在脸上格外明显。
连碗中的烈酒都失去了往日的醇香。
直到肖屹潇跟着陈仓踏入庭院。
三人顿时起身见礼。
“胡公子!”
周鹏和吴范保脸上堆满笑意。
语气里满是不加掩饰的敬佩。
纷纷拱手致意。
而葛喻成更是急不可耐。
几乎是踉跄着上前。
一把拉住肖屹潇的衣袖。
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的急切:“胡公子。
可否借一步说话?事关重大!”
肖屹潇被老道士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
昨夜婚宴上他就瞧出葛喻成神色有异。
此刻这般模样,想必是有要事相告。
他压下心头疑惑。
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
对周、吴二人拱手道:“两位稍候。”
“我与葛居士叙叙话便来。”
说罢,便任由葛喻成拉着。
往内寨的小房间走去。
小房间陈设简陋。
只有一张木桌、两把椅子。
墙角堆着些杂物。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灰尘味。
葛喻成反手关上门。
动作急切得几乎带起风。
门板碰撞发出“砰”的一声轻响。
转身时,眼神里的惊疑与郑重交织。
直勾勾地盯着肖屹潇。
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穿。
嘴唇动了动,似是斟酌着措辞。
又似是难以启齿。
喉结上下滚动了数次。
才终于开口。
小房间的木门刚合上。
葛喻成便往前半步。
目光如炬地盯着肖屹潇。
沉声发问,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胡公子从何而来?要往哪去?”
肖屹潇心头猛地一咯噔。
这老道士果然看出了端倪!
他面上依旧维持着平静。
指尖却悄然绷紧,内力暗自流转。
淡淡回道:“我自朝歌而来。”
“暂居瓦当镇,往后的路。
顺其自然便好。”
“顺其自然?”
葛喻成猛地提高声音。
眼神里满是激动与狂喜。
上前一步几乎贴近肖屹潇。
他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一字一句道:“你不属于这里!
真龙……你是真龙降世!”
“真龙?”肖屹潇这下是真的震惊了。
瞳孔骤然收缩。
脸上的平静再也维持不住。
他本以为老道士察觉到的。
是他来自21世纪的异客身份。
没想到竟抛出“真龙”二字。
这难道是这个世界对穿越者的特殊称谓?
还是说,老道士知道更多他自己都不清楚的隐秘?
短暂的错愕后,肖屹潇迅速冷静下来。
葛喻成能一眼看穿他的“异常”。
又对“真龙”二字如此反应。
绝非寻常江湖道士。
与其遮掩,不如顺势拉拢。
他拱手作揖,语气诚恳:“前辈好眼力。
我确实不是这方天地之人。”
“不知前辈可否屈尊。
做我身边的客卿,助我一臂之力?”
话音刚落,葛喻成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眼眶瞬间泛红。
紧接着便放声大哭起来。
哭声悲喜交加。
震得屋顶的灰尘都簌簌掉落。
苍老的身躯因激动而不停颤抖:“贫道愿意!
贫道等这一天,等了整整三十年啊!”
他一把抓住肖屹潇的手。
掌心粗糙却滚烫。
泪水顺着皱纹纵横的脸颊滑落。
滴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当年师父临终前嘱咐。
说三十年后有真龙降世,将搅动风云。
重塑乾坤,贫道此生唯一的使命。”
“便是辅佐真龙!”
“原以为只是传说。
没想到今日竟真的让贫道遇上了!”
葛喻成仰着头,泪眼婆娑地望着肖屹潇。
眼神里满是虔诚与敬畏。
肖屹潇被他哭得有些手足无措。
连忙伸手搀扶。
心中却也暗自松了口气。
原来老道士口中的“真龙”。
是这方世界的预言,而非知晓他穿越的秘密。
但这预言背后,又藏着怎样的玄机?
三十年的等待,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望着眼前激动不已的老道士。
心中疑窦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