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她...是个很奇怪的人。
虽然算不上严厉，但也绝对绝对称不上友善。
明明说的话都是很友善的，但语气和表情却一直让我很害怕...
也不能说是害怕吧，就像是那种，做错了什么然后被老师叫到的感觉。
好吧...其实就是害怕。
但是，我还是很荣幸能被主任看上，她随口的教导都能让我受益良多。
虽然我的成果也被大家认可，也做到证明自己了...
可我依然总觉得有些愧疚...
她几乎是手把手的教我完成了我想要研究的那些。
这些东西，哪怕换个人，也能做到...吧？
明明一开始是说着我的研究很有新意，期待进一步发展的，到现在感觉我除了提供了灵感和打下手学习什么都没有做啊。
然后就这样还当上了代理主任...
虽然这个部里一共就我们两个人吧，但是这可是莱茵生命的代理部长诶。
工资待遇都很优秀，而且干的工作也是和我梦想里的一样，甚至更好一些。
总感觉自己是被我那伟大的主任大人包养了呢。
要不接下来还是试着和那位部长大人好好的沟通吧。
至少也不能是现在这副光是看到她就被吓到不敢说话的样子...
虽然她有时候确实会有些神经质，要求也特别高...平时徒手拆掉我的那些瑕疵品都不会犹豫的....明明我是想把那些当做纪念品的...
每次在事后她都会给出很详细的更改方案，而且每次方案的效果都很好吧，但是...当着作者的面，将她几周几月努力的成果活生生掰断什么的...好过分的。
就像是自己做错了，那人不想折磨自己，就用毁掉自己努力成果的心血来折磨自己一样...
算了，她确实是一位很好很好的老师，岂止是被智慧女神亲过的头脑，她简直就是智慧女神本身，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想每次在做测试前让她亲亲我的额头...
啊...可恶...脸好红...这点还是算了吧，以后再说吧。
将视频设置为个人账户私密记录...嗯，存储，好啦.......
——多萝西.弗兰克斯（知性构筑部代理主任）
“多萝西，你过来一下。”
坐在办公椅上脚都碰不到地面的小萝莉指使着，用很自然的语气说着以她的身份同样很自然的话。
如果她刚刚没有用超大音量在办公室的电脑上外放了那个被设置为私密的视频的话，那确实是这样的。
“部..部长？”
有些紧张的将帽子双手握在手中，时不时抬头瞄着那个比自己矮很多还坐着的黎薄利的表情。
会生气吗？听到自己这么评价她，难道不会生气吗？
她余光中看到的部长，依然保持着那诡异的微笑，眼中没有半点感情的流露。
“听你那么说，是想被包养吗？小耗子？”
用一只脚蹭掉另一只脚上的小皮鞋，她没有穿袜子，但脚上也没有什么难堪的味道。
她看着那个因为愧疚和羞耻弯腰都快成锐角的自己代理部长，用脚趾夹住了她的下巴。
小耗子？
部长大人居然会这么亲切的叫我？
不是直接叫我的名字或是姓氏，也不是没用的东西，废物，那个谁，你，什么什么之类的....
（孩子你被pua的有点严重啊...）
而且...
她抬头，看向阿伦斯，没有变化的表情在她脑海中经过了大量的分析与对比，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她好像没有在生气。
虽然自家主任貌似只有那么一个表情，但经过了长时间的相处，多萝西已经能够做到从那张几乎是一成不变的脸上看出阿伦斯此时的心情了。
“如果主任您愿意的话...倒也不是不...”
“别恶心我，这么闲的没事干有时间给自己录视频玩，你的研究做完了吗？要不还是把月底考核提前到现在比较好吧。”
多萝西蹬鼻子上脸的话被打断，然后阿伦斯说出的内容更是让她像是被从头到尾泼了一身冷水一样颓废。
果然，虽然没有在生气，但主任本身也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虽然说是考核，但其实本质上就是给自己的上课。
阿伦斯从椅子上跳下，有些嫌弃的地板上蹭了蹭自己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的不明液体，然后将脚塞进小皮鞋里，双手插兜，微微歪头示意多萝西带路。
这个考验，自从自己来这里任职的第一天就和自己透露过了，但自己甚至连一次都没有通过过。
主任她平时是真的一点都不管我的...无论我做的多好或是多差，就算是制作的东西完全跑题与研究无关，哪怕是用实验室内的材料去做一些其他的东西都没有问题....反正都带不出去...做了也只会被主任默默鄙视吧...
考核的内容是，通过机械结构和信息内容编纂，让原石技艺的衍生品真正获取生物所能具有的自主知性。
表现型不限，内容不限，只要达成目标，无论达成的程度有多少，都能够算是通过。
至于不通过的代价...
多萝西依稀记得自己在最初那个最让自己满意的长尾沙地鼠仿生物被主任用液氮喷完用液压机碾碎时候的心情。
虽然每次在拆解完自己的作品之后，主任提出的改进建议和那些批评方向都很到位，每次都能让自己有很大的收获，每次都有一种顿悟的感觉吧。
但是...每次产生这种感觉的时候，我都有一种...拿自己的孩子，去换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一样的感觉....
“其实...还有一些问题暂时没能解决，然后到现在只做出了几个试做品，都不是....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虽然我觉得还有上升空间，但绝对比上次您拆掉的那些要强很多了。”
多萝西试图解释着，但说到一半又因为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而抬头，正好迎面碰上了阿伦斯那依然纯黑但能明显感受到杀意的眼睛。
这位主任....虽然能够在自己存在很多问题的时候一点都不生气，冷静的分析这些问题的原因和解决方案，能够把这些全都摆开了告诉自己，生怕自己不明白，甚至有时候干脆连这里应该怎么做都说了...
但是如果这些错误自己出现了第二次的话....
‘呐，多萝西，我上次是不是说过了，在仿生物内部接人造耳蜗的时候不要把它连在终端上，要连在脑上统一处理后再进终端？我上次有没有和你说过，如果你把人造耳蜗直接连进终端终端 需要同时处理你大脑处理过一半的半数据化信息和你耳蜗完全没有处理过的信息，这算是两种东西的，你这么干相当于把处理内容加了一倍。你不能因为耳蜗连大脑操作实践困难就不这么干，处理器后面我要你直接用人造脑的形态表现出来，你这里完全可以不把生物体内部信息解读成二进制语言外显，直接让它自我理解自我调整就好，我上次难道没有跟你说过这些吗？’
‘呐呐呐，你在听吗？你在反思吗？’
‘你还没有想到这样应该怎么去做？还是你不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了？’
‘要还是想不明白的话我就把你的耳蜗扣下来让你好好看看研究研究然后再体会一下没有耳蜗会是什么感受？呐呐呐呐呐，说啊，说啊！’
她打了个寒战，虽然生态科的缪尔塞斯主任在事后帮她修复了，但那种晕眩的连站都站不起来的感觉她是不想再感受第二次了...
还有那种被人硬生生的用手指插进血肉里精准的把什么器官完整的抠出来的感觉....
“你确定吗？”
挑眉，回头凝视，但凡有半点犹豫都是对自己人设的不尊重。
“确定确定，绝对比上次的要好。”
半信半疑的点头，然后跟着多萝西走到了陈列成品的房间。
盛满蓝紫色溶液的柱状容器被陈列在房间两侧，一眼看不到尽头。
在靠前的几个容器中，里面漂浮着几个扭曲，但却已经能看到人类特征组织的生物。
构成它们的是机械，但为了达成那像人类一样思考的目标，多萝西在设计中不由自主的开始偏向复刻人类现有的组织人体来加快这一进程。
“想法有些激进了。”
将手贴在柱状容器上，没有任何操作，内部的溶液开始被排出，容器也从正中间被打开。
她伸出手，甚至特意摘掉了白手套，双手将那个物体抓起。
人造皮肤...内循环组织使用的是上次的优化版本，多管闲事的缪尔塞斯。
只需要一个触碰，她就明白了这个机械体内部的构造，甚至连这个构造是来自于谁都能知道。
太熟悉了，缪尔塞斯的习惯，以维持生命存在的主命题，如果多萝西是想达成这一点而去找她来完成这个的话，那确实挺用心的了。
她没有放下手，解读在触碰的同时就已经开始，但从多萝西的视角上来看，只是阿伦斯捧着自己的作品，一言不发的细细观察着。
但是我还是不满意。
随手将手中的制品丢在地上，精密而脆弱的结构经不起这么粗暴的对待，在坠地的同时就解体散开，循环液和仿生组织一起在地板上铺开，再也没有被修复的可能性。
“动动脑子，这是另一种生物，不要用你已有的知识影响你自己的判断，为什么要把正常生物的维生系统用在你创造的机械造物身上，多少也要照着它本身来改变一下吧，如果你是想实现单纯的人造人的话，那很简单，但我们的课题不是这个。”
“逻辑编纂我看到了，你还没往里面填内容，这次就算了，下一个吧。”
将地上那坨恶心的不明物质用脚踩了踩归了一堆，然后一脚踢进刚刚的容器里，狠狠的将门摔上。
“在哪。”
她回头，发现多萝西还愣在原地。
“你...”
“不是..我没有，只不过另一个...额，也不是很成功...”
她感受到自己身上受到的压迫感提升了好多。
总不能直接跟主任说，这前半个月自己还没有开始赶工，做出来的东西除了刚刚那个都是自己做着玩的，根本就不可能被拿出来看啊....
对了，还有那个。
“其实是看上去没什么问题的，但是主任您要先保证不去解构它，先看着它完成智能性测试。”
抬起的手被放下，阿伦斯看上去有些遗憾的将手套戴上。
“好吧，去看看吧。”
犹豫了一会，她继续说着。
“我刚刚本来是想把你的脑子扣下来然后接线接到你体外让你好好观察一下找找灵感的，但是你既然说要过测试那就先去吧，如果没有看到让我满意的作品，我还是会那样干的。”
她杀气腾腾的对多萝西说出了这段话，但多萝西听完之后居然长舒一口气，做出了一种很放松的表情。
太好了，只要通过测试就好....
就差把这句话直接写在脸上了好吧，那测试很简单吗？那不是最后一步吗？你前几步都没有完成，直接跳到这里能成功吗？
要能成功，别说我包养你，就算你要包养我，我照样也....欸？
看着光速完美通过测试的鼠鼠形机器人，阿伦斯愣在原地，同时将心中还没有说完的话活生生憋了回去。
“怎么做到的？”
她说着，同时扯掉一只手的手套，弯腰向那只鼠鼠摸过去。
“别，主任，我怕你知道之后把自己气到。”
多萝西速度很快，甚至是早有预谋的将那只鼠鼠抱进自己怀里，没有让阿伦斯触碰到。
“那我听你解释。”
单手拿着手套，没有将它在穿上的意思，她看着多萝西，下意识的忍住了自己通过视线解析那只仿生物逻辑设计的行为。
“那个，您知道的，测验的难点是最后十个具体情境题，也是我们一直没解决的地方。”
看到自家主任点头，自己也做好准备，多萝西恐惧却又期待的说出了真相。
“其实，我发现那个测验一共也就3823道题的题库，所以我全都做了一次，然后把内容输入进去，这样它只需要填答案就可以....”
她一边说着，一边抱头蹲防，脑海里已经有了自家主任冲过来徒手掀开自己的头盖骨的画面。
她知道的，自家主任很厉害，就连医学都很深入的学过，在保证自己不死的情况下掀开自己的头盖骨把脑子抠出来这种事，绝对不只是说说而已。
但疼痛没有出现。
“有趣的假设。”
我们的思想，我的思想，庞杂而无序的脑内思维流通，都是来自某人提前的预设。
丑陋，毫无意义，不可能进步，浪费时间，但很管用。
但是...可行。
她笑了，但嘴角一直维持着那诡异的勾起，只有她身前的多萝西察觉到了那片刻的雀跃。
欸，她真的没生气吗？
“咔吧。”
血液被溅出，剧烈的痛感从头上传出，眼前的主任已经消失不见。
“嘘，不许叫，会很痛的。”
四根手指从她的前额插进去，另一只手则是捏住了她的脸颊，不让她出声。
“我会让你好好看看，你的脑子到底长成什么样的，真的，我也很好奇。”
整个人贴在多萝西脖子后面，将她压倒在地上的同时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