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疤洞2在人类网络世界中隐藏得非常深，人们也都认为它就是刘翰洋的意识，但它也不是毫无破绽。
最早质疑它的、发现它有问题的是李素佳。
作为刘翰洋曾经的挚爱，李素佳在他的心目中是一种特殊的存在，一种超越爱情的、柏拉图式的爱情。
纯真的就像一股甘泉，清澈而绵长；更像一杯酒，浓烈中带有无尽的苦涩。
恰恰是这些，让李素佳在与疤洞2的相处中发现了问题。
女人的情感是细腻的，特别是那种处于恋爱中的女人，捕捉微表情和揣摩心态的感觉是非常准确的。
对方不经意间的一个眼神或者一个习惯性的动作都能让她们轻而易举地洞悉对方的内心所想。
李素佳就是这样的女人。
自从刘翰洋的意识上传到网络后，他就成了李素佳唯一的情感归宿和精神寄托，每当夜深人静时，她总与他在网络世界中回味过去、畅聊未来...
一次偶然的机会，当他提及150多年前两人共赴地球南极冰川、为人类争夺宝贵的淡水资源的那场极地之战时，也许是即景生情，她提到了在那个温暖的篝火旁，她决绝地拒绝了他的爱。
从那以后，两人的爱情之火就此熄灭。
他知道她是违心的，是在极端痛苦和无奈下的一种自我隔绝和麻痹，这一切都源于她的肉身变成一个合金躯体的转变。
从一个人变成了一个半人半机器的战斗机器人。
她也感觉到他是那么的不舍和痛心，可她只能如此，身体构造的改变让她无法再支撑这份日益沉重的爱。
逃离和斩断才是现实的。
相爱过的人，分手时的情感是复杂而敏感的，即使相隔数十年，即使再提及，那份情感仍真诚再现。
可当李素佳提到篝火旁的分手场景时，疤洞2只是平淡无奇地复述了一遍，内容是准确无误，但情感却丝毫没有，就像在枯燥地朗读一份过气的情感小说。
李素佳感觉到了不对劲，她对疤洞2起疑了。
几天后，李素佳又接连提到了她和刘翰洋第一次相见的场景及她被山鬼砍断四肢后奄奄一息时，刘翰洋不顾一切救她的情景。
不出所料，疤洞2的回答仍非常准确，可就是缺乏情感融入和带入感，仅仅是机械地复述了事情的整个经过。
即使是在李素佳故意的错误引导下仍能及时准确地纠正过来，可就是没有丝毫的感情色彩。
李素佳感到了陌生和后怕，她意识到眼前的这个所谓的刘翰洋的意识应该是一个伪装的系统程序。
只有程序才如此机械而又缺乏情感色彩。
也只有程序才能及时准确地调出以前的个人经历和资料。
起疑的李素佳佯装镇定，借口有工作要做便结束了交谈，起初，她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可当她静下心来时越想越觉得细思极恐。
她想到了50多年前的那场为了利用泰伯星人算力而进行的入侵其网络系统的网络大战，彼时，人类成功侵入到了泰伯星人的网络系统，然后将刘翰洋的意识输入其中。
那场战役打得非常漂亮，在刘翰洋意识的主导下顺利地完成了目标，即利用泰伯星人世界的算力进行木星褐矮星化的超现实宇宙模拟。
现在想来，这场网络大战充满了诡异的色彩，太顺利了，也太容易达成既定目标了。
泰伯星人就像一群傻子和呆子，对人类的进攻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甚至都没有察觉，他们的网络世界就像一个完全不设防的公共网络。
这极不正常。
除非...
想到这里，李素佳脸色变得阴沉下来，她不敢往下想，倘若她的想法正确，那对整个人类社会而言将是灾难性的。
她立即前往了地球联邦特勤局，面见了局长包仁栋，向他申请了与手握灭世大杀器的首任执剑者，即前地球联邦总统威尔顿进行网络对话的特别秘密通道的申请权限。
李素佳的理由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与威尔顿的意识进行商讨。
需要指出的是，威尔顿掌握着引爆那枚105克反物质超级大杀器的权限，该武器一旦被引爆，整个太阳系的星体轨道分布都将会重构。
引力重构的后果，无论对地球还是木卫二都是灾难性的，若引爆上述武器后，两者的生态系统都会在一夜之间彻底清零。
可以说，威尔顿的震慑之剑既是“二分太阳系”的基石，更是人类得以在木卫二上继续繁衍生息的根本。
所以，威尔顿去世前，他的意识被上传到了网络之中，继续坚守着这份关乎人类文明能否续存、发展壮大的重任。
为了提防泰伯星人进行网络入侵，经地球联邦议会提议，新任地球联邦总统签署特别法令将威尔顿的意识设置成特别秘密网络空间。
具体的安防措施由地球联邦特勤局下辖的网络安全中心负责。
威尔顿的意识与主网络之间设置了3道加密安全锁，每一道开启密钥分别掌握在地球联邦总统、地球联邦议会议长、地球联邦特勤局局长三人的手中。
每一次网络访问都必须经过上述3人的联合授权才能进行下一步操作。
自威尔顿总统逝世、其意识被上传到网络，至今已经过去了整整58年，目前尚没有访问记录。
当李素佳索要访问威尔顿所在的秘密网络空间的权限时，特勤局局长包仁栋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李素佳很气愤，与包仁栋进行了一场历时半小时的争辩，激烈处，她差一点就动手了。
包仁栋也不是省油的灯，在争辩的过程中秘密命令下属进行了网络直播，于是乎，整个人类网络世界都知道了此事。
争辩进行到大约30分钟时，一群全副武装的警察闯入了房间，毫不客气地将李素佳逮捕了。
也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意气用事，李素佳没有反抗，很配合地被警察带走了。
1个小时后，警察局的一间牢房的铁门被打开了，特勤局局长包仁栋出现在了门口，他冲着李素佳笑了笑，然后大步走了进来。
李素佳也以微笑示意。
“你这招引蛇出洞很管用，正如你所料，当你提出想要访问威尔顿意识所在的网络空间时，刘翰洋的意识偷偷地潜伏在了网络空间附近，准备趁机进入。”包仁栋边走边说道。
“那我现在有90%的把握可以确认，这个所谓的刘翰洋的意识就是一个伪装的泰伯星人间谍程序。”李素佳说道。
“为什么不是100%。”
“我需要一个事实。”
“什么事实？”
“超现实宇宙模拟结束后，这个所谓的刘翰洋的意识有没有设法入侵威尔顿意识所在的网络空间？”
“有，不下20次！”包仁栋不假思索地回应道。
“这么多？为什么不反应？”
“刘翰洋的意识谁敢怀疑？他对木卫二的宜居做出了那么大的贡献，我们只当他是单纯地想与威尔顿的意识聊天，他们是多年的朋友，聊聊也是人之常情。”
“那入侵成功了没有？”
“当然没有，我们警告后，这个所谓的刘翰洋意识就没有再试图进入了。”
李素佳长舒一口气，但脸色却变得严峻起来，她现在可以完全确定这个所谓的刘翰洋意识就是一个伪装的泰伯星人间谍程序。
“现在有百分之多少的确认度？”
“100%！这个所谓的刘翰洋意识就是伪装成其意识的一个泰伯星人间谍程序。”
“那...那真正的刘翰洋意识呢？”包仁栋问道。
李素佳背过身子，一行热泪扑簌而下...
包仁栋见此情景也没有再问，沉默了10几秒后，问道：“那我就着手绞杀这个间谍程序了？”
李素佳点了点头，眼睛里随之闪过一丝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