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镇魔司捕快们围了清波宴画舫的一刻钟前，高万舒分明记得他和秋、景俩家的公子一起与楚节礼喝着酒。
老实说。
楚节礼能够来参加这次的清波宴，高万舒他们仨都很诧异，因为他们可是听到了些风声，这位铁骨铮铮的言官是当真为了名声不怕死，在奉天殿上死谏了镇国公的擅杀南云郡守之事。
然后……
陛下虽然没有雷霆震怒。
但却让镇魔司彻查楚节礼是受了什么人的贿赂。
这就足以看出陛下的态度了。
心里有鬼的高、秋、景三家公子听到消息的时候都在琢磨着离开京城避难了，只是另一方面又考虑到这突然离开京城显得有些此地无银，或许本来没什么事，这么一走还会招来祸事。
结果这一犹豫，高万舒他们就在清波宴上碰到了理应在镇魔司大牢里的言官楚节礼。
高万舒都还记得见面时，他和楚节礼间的对话。
“……楚大人，您、您这是……没事了？”
“呵呵，有劳高公子挂念了，也不能说是无事吧，我这把老骨头蹲了回镇魔司的大牢，恐怕少了两三年好活了，不过陛下毕竟不是昏君，老夫也身正不怕影子斜，镇魔司查来查去没查出老夫有什么过错，只是秉直忠言，陛下气消了，就把老夫放了……”
高万舒他们仨都觉得大焱天子就这么把楚节礼放了，似乎有些太高拿轻放了。
只是楚节礼都来参加清波宴，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了。
这也由不得不信。
再者。
“原来如此！楚大人平安无事就好，无事就好……来，楚大人高风亮节铁骨铮铮，能在奉天殿上以死相谏，实乃我辈读书人的楷模，我敬楚大人一杯……”
高万舒他们仨人都给楚节礼敬了杯酒。
不仅仅是庆祝楚节礼劫后余生，他们自己也能够松了一口气了。
毕竟楚节礼都无事了。
那他们仨理应就更不可能有事了吧？
谁曾想。
这清波宴上吟诗作对高谈阔论，姑娘的小手也才刚刚摸热乎，还没来得及尽兴而归，镇魔司就突然出动把画舫给团团围住了。
起初高万舒他们三人也以为自己和都察院都事家的公子一样，应该只是闲杂人等。
忍一忍，等一等。
就能够被放走了。
直到高万舒他们仨被镇魔司捕快单独拎了出来，仔细核对过身份之后把其他人都放走了，高万舒他们仨才恍然意识到坏了事了。
自己哪里是什么闲杂人等，就是镇魔司要找的正主。
只是高万舒怎么也想不明白是什么事。
若是单独抓了他一个人。
他可能还会怀疑一下是不是过去有什么事，东窗事发了，但偏偏镇魔司把秋兄和景兄也一块儿抓了，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他们三人凑一起有做过什么坏事。
总不能是三人各自做的某件事情东窗事发，恰巧在这天一起抓吧？
再说了。
高万舒他们做的事，也不值得镇魔司这般大动干戈，出动这么多人手吧？
唯一一件有可能的事，因为正主都已经出狱了，高万舒自动排除掉了，直到楚慧婕提了起来，高万舒才恍然意识到琢磨来琢磨去，不是别的事儿，正是这件他以为已经没事了的事了。
再到现在。
高万舒满脑子都只剩下了一个疑惑。
“……楚节礼呢？”
“大人！楚节礼他真的在这里与我们喝酒啊！”
“秋兄、景兄，你们说是不是？刚刚楚节礼就在这里……大人，楚节礼他或许是趁乱跑了，你们快去抓他啊！”
高万舒当然不想被抓。
但他觉得自己因为楚节礼被抓，楚节礼却在镇魔司眼皮子底下跑掉了，这更让他无法接受。
同样被压住不能动弹的景年春和秋子恒没有高万舒这么多话，他们虽然也和高万舒有一样的困惑，不理解正主楚节礼怎么突然不见了，但他们想到了更多一层。
楚节礼只是区区言官，九品境武夫的粗浅修为，有和没有在镇魔司的重重包围下没太大区别，他凭什么能够从这艘举办清波宴的画舫上避开镇魔司众人的耳目，逃出去呢？
还是说……
所谓的楚节礼不过是个幌子，镇魔司就是冲着世家来的？
甚至楚节礼能够出狱，就是已经和镇魔司合作了，给朝廷送上了一个向高、秋、景三家个发难的机会？
楚慧婕用刀身压住了高万舒的脑袋，把他的脸压在了地上，冷冷地说道：“行了，不用啰嗦了，楚节礼在也好不在也好，既然你和他这么熟，那就没抓错人。”
高万舒脸着地。
既疼，更是屈辱。
从小到大，他还没受过这窝囊气。
在楚慧婕手底下做事的青衣阿九默默缩了缩脖子。
他看得出来。
楚头儿这次是真生气了。
往常查案抓人的楚头儿可不会这么粗暴。
至于为什么？
阿九觉得大概因为这次案子牵涉到了镇国公徐年大人的身上吧，这三个世家子竟然怂恿言官楚节礼败坏徐大人的名声，当真是胆大包天不知死活了……
画舫上的楚节礼消失了，但是看戏的酒楼包厢里却走进来了一位翩翩贵公子。
开口说话时，却是个轻柔清脆的女子声音。
“徐前辈，冯大人，这三人警惕性不怎么高，虽然对楚节礼能够安然出狱有些疑惑，但人都到他们眼前了，他们也没有怀疑太多，几杯酒下肚，我把这话引着一说，他们就把这事情交代了个差不多了……”
之前高万舒他们三人在清波宴上见到的楚节礼。
其实不是大焱言官。
而是现任镇魔司金衣的盗首之徒司晓楠。
冯延年轻声问道：“辛苦司金衣了，还请你接着说说高万舒三人都交代了些什么吧。”
司晓楠欣然点头：“和之前调查出来的结果一样，楚节礼确实没有收过什么贿赂，或者说贿赂他的不是什么金银财宝，而是名声，高万舒三人向楚节礼承诺……”
“嗯，当然不是那种明晃晃啊的承诺啊，是变相的承诺。”
“只要楚节礼敢以死相谏，无论成败生死，他们三人以各自家族的名声作保，将把他的壮举写进地方志里，让后世之人都知晓曾有一位铁骨铮铮的言官，在奉天殿上无畏生死，指出只手遮天的镇国公的僭越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