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子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住。
好半晌莫语不敢确定地问：“你的意思是……去人间？”
魔子郑重地点头。
莫语和路央祁面面相觑。
云翳长老低头看魔子：“小云翳，你这是……”
魔子垂下脑袋，语气低落：“我在这里，给大家添了很多麻烦。”
白狐连忙抱他：“瞎说，你哪有？”
魔子还是摇头：“你们不要骗我了，我知道的，如果没有我，大家才不会吵架，才不会分开，狮叔叔才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哥哥姐姐才不会因为这些事，差一点死掉。”
莫语摇头：“我们不都好好的。”
魔子依然很坚决：“我知道现在大家又和好了，又可以和以前一样开开心心生活了，可是……可是如果我还发作，如果还长出魔草，如果又有叔叔阿姨魔化了，我……”
他说着，豆大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我不要这样……”
在场的几人无不动容。
白狐长长叹一口气，心疼地替他擦眼泪。
“傻孩子，这和你没有一点关系。有异心的人无论发生什么，有没有遇到你，最后都会变成那个样子，你根本没有改变他们，你只是被他们利用了。”
魔子还是不接受：“可我害怕。”
白狐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宽慰。
云翳长老捋着长须若有所思，迟迟没有出声。
魔子见几人沉默，狠狠抹一把眼泪，抬头看着莫语和路央祁道：“哥哥姐姐把我带出去就好！到了人间，我，我可以自己走！姐姐说在人间生活，需要钱，需要工作学习，我，我学东西很快的，我一定能找到办法养活自己！我不需要哥哥姐姐养我！”
莫语听着心一揪，魔子的表情极其认真，仿佛在做一个郑重的承诺。
生怕麻烦两人的心情也写在稚嫩的脸上，小小的身躯弱不禁风，此刻却笔直地挺立着，好似在向他们证明他真的可以一个人奋斗。
然而莫语还是不知道如何应对。
魔子的顾虑确实合情合理，白狐只说是异兽的异心促使它们利用魔子，这其实是个宽慰，谁都知道只要魔子还在，魔草还在，异心还在，魔子再度被利用的可能性很大。
带他走确实是彻底杜绝隐患的方法，可是留他一个人到人间闯荡也绝不可能，且不说人心肉做，他们不能忍心，这人间有多少阴险蛰伏，也不是魔子一个从未涉世的孩子能可想象。
即便他身具魔力，连成年人都能轻松应付，但有些阴暗不是靠武力就能反抗，有些人也不是非要武力才能让人沦陷。
可如果收留他的话……
她是有点闲钱，但养一个15岁的孩子，她这点钱根本不够。
她也无法想象届时温凌的反应，要让她知道家里凭空多出个孩子，她可能会被气死吧？
所以莫语也迟迟没有作声，劝留也不是带走也不是。
魔子真急了，眼看着眼泪又要哗啦啦地流，打起两人不带他走，他就是死在云翳山外错综复杂的山路也要离开这里的算盘。
最后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那就走吧。”
几人齐齐转头，看向发声的路央祁，后者一脸多大事的表情：“就一个孩子，还是养得起的，等他长大一些如果确定身份，我可以送他回魔界。”
听到魔界这个全新的概念，魔子表现得很感兴趣。
但很快这份兴趣就抛诸脑后，满脸兴奋地松开莫语衣服扑向路央祁：“真的吗真的吗？！哥哥可以带我走吗？！”
不知是不是看到路央祁那张万年不变的冷脸又怂了，赶紧又放开拽他衣服的爪子，缩回莫语身边眼巴巴地等着他回答。
路央祁：“……”
随后道：“嗯。”
白狐见路央祁松口倒是着急，看向云翳长老：“长老这……”
一直沉默的云翳长老终于开口，轻笑一声道：“我们小云翳长大了，就随他去吧。”
白狐噘了噘嘴。
云翳长老宽慰她道：“他本就属于人间，要么属于魔界，当初误入云翳山只是意外，让他离开其实是让他回家。”
“云翳山适合兽类生存，但并不适合他一个孩童。你看他如今已有十五岁年纪，却还是这么点个子，据老夫了解这是不正常的发育，趁早带他出去，或许还能挽救。”
“如果他在人间发现生活并不如意，想回到深山，大可回来。他的体质对瘴气免疫，什么时候想回我们这个老家，我们随时欢迎，其他时间为什么不给他接触更多精彩的机会呢？”
云翳长老说完，看白狐脸上有了动容，笑着拍了拍她肩膀：“我们就是因为百年千年只能生活在云翳山，枯燥无味，心生向往又求而不得，才有了这几年的动乱。如果你明白这个道理，就不该让小云翳变得和我们一样才对。”
白狐终于松开眉间的那一抹忧郁，笑叹一声。
转而拍拍魔子的头：“好吧，是姐姐执拗了，长老说得对。”
说着看向路央祁：“那这孩子就麻烦路大人了。照顾他需要什么，只要云翳山有尽管提，可以变卖的珍宝我们有很多。
如果哪天他不听话，或者路大人无暇照顾，恳请不要留他一个人，把他送回来就好。”
路央祁点头：“明白。”
白狐雪白的狐耳动了动，突然歪头看莫语：“你和路大人在一个城市吗？那有时间莫姑娘也找小云翳玩玩嘛，他很喜欢你！”
莫语点头：“好。”
“等他自己能赚小钱钱了，干脆你收留他呀？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女孩子带小孩，我比较放心，细腻。”
莫语表情顿时凝固：“这……”
“哈哈，我开玩笑的。有时间一定记得和他一起来看我们！”
莫语正要答应，忽见白狐眼底已经红了，轻声又重复了一遍：“一定。”
“一定。”
这次两方终于谈妥。
魔子要离开，云翳长老送的物品更多，和白狐一起，一股脑把杂七杂八的东西全部塞到魔子的储物手镯。
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的众多异兽也纷纷赶来，把自己最贵重的宝物送予魔子，搞得最后魔子抱着手镯坚决不收了，这才作罢。
这时已是入夜时分，再不动身就不好走了。
两人带着魔子正式告别，在魔子一步三回头的不舍下，总算走出云翳山的瘴气层，走到人间。
过了瘴气层，里面的景象已经无法看见。
但那个万兽云集、以仙气为灯给三人照亮前路的场面却如定格的画面，映在眼前迟迟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