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的、带着熟肉甜腻与死亡腥臊的蒸汽仍在厨房里弥漫，混杂着呕吐物的酸腐气，构成一幅冲击感官的恐怖图景。
几名经验尚浅的年轻警察冲到院外剧烈呕吐，领队的老警察王队脸色铁青，强忍着不适，一边指挥封锁现场，一边厉声喝道：“保护好现场，叫法医，快！”
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显然从警多年也未曾见过如此骇人的场面。
徐伟被两名警察从地上捞起来铐上。
他额角磕破，血流满面，虽然尚有呼吸，但也只是失去意识后的呓语，无意识地嘟囔着“宝贝……引子……成仙……”之类的疯话。
叶彤的目光越过混乱的人群，再次投向那口蒸锅。
在普通人无法窥见的层面，一股浓黑如墨、饱含痛苦与怨恨的残秽正从锅中升腾，扭曲着，哀嚎着，却无法脱离那具被残酷烹煮的躯壳。
“怨气被锁住了……”叶彤低声对胡瑶瑶道，“这口锅，这整个厨房的布局，本身就是一个邪阵，他在用活人炼什么东西。”
胡瑶瑶闻言，强忍恶心，再次仔细观察厨房的布局、散落的符箓以及锅的方位，脸色愈发苍白：“这是一种极其阴损的邪术，我听师父说过，以活人为药引，辅以邪咒汲取人的大运，从而延年益寿，福禄滚滚，这徐伟简直是疯了。”
这时，外面传来铁柱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我的儿啊！你是不是也被那杀千刀的害了——
警察同志，你们要给我们做主啊！”
王队稳定了一下情绪，走到叶彤和胡瑶瑶面前，语气凝重而带着敬意：“两位姑娘，这次多亏了你们。
要不是你们，这、这恶魔还不知道要害多少人。
能详细说说你们知道的情况吗？”
叶彤言简意赅，将徐伟撺掇徐明埋铁盒诅咒徐楠家，以及他试图用邪术谋害铁柱并嫁祸老宅“不干净”的阴谋说了一遍，并隐去了渔姽等超自然细节，只说是懂得一些民间方术，看出了端倪。
王队听得眉头紧锁，记录的同时，看向徐伟的眼神充满了厌恶。
没了超自然事件，这起案子更像是迷信导致的凶杀。
初步调查有了更惊人的发现。
警察在徐伟居住的厢房炕席下，搜出了几本手抄的、封面污秽不堪的邪教书册，上面不仅记载了各种害人的邪法，还有他计划寻找特定生辰八字之人作为“药引”的笔记。
匆匆赶到的法医也做出了初步判断，虽然蒸笼是热的，但锅内的死者死亡时间大约在三天前。
肉都被水蒸气蒸的脱了骨，想要完整的运回警局还是个难题。
身份正在核实，但极有可能是附近村落近期报告的失踪人员。
“看来铁柱正是因为生辰符合他的要求，才被他盯上。”叶彤冷声道，“先制造中邪假象，再假意帮忙，恐怕最终目的，就是想将铁柱也如法炮制。”
此言一出，周围听到的村民无不脊背发凉，后怕不已。
看向昏迷的徐伟的眼神，简直要喷出火来。
现场勘查和清理工作持续了很久。
法医尝试过无数次，最终决定将那口沉重的蒸锅连同里面恐怖的内容物一同抬回去。
还好此时的村民已经被驱散，不然这将会是诸多群众的心理阴影。
铁柱在父母和胡瑶瑶的安抚下，情绪逐渐稳定，身上的青黑之气也开始缓慢消散。
叶彤暗中让渔姽吸收掉了残留的阴煞，确保孩子无恙。
徐伟被紧急送往医院看守治疗，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叶彤低头看了眼手机，发现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
迎着夜色，三人转身往招待所走去。
“我突然感觉……这个世界似乎发展的太快了，”徐楠有些感慨，紧紧抱着叶彤的胳膊，“愚蠢的坏人拿到力量，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夜色深沉，乡间小路只有手电筒的光柱在晃动，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更显得四周寂静。
三人默默走着，白天的喧嚣和恐怖似乎都被这浓重的黑夜吸收了，只留下疲惫和一丝难以言说的沉重。
“力量从不会筛选善恶，”叶彤终于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但是人身上本来就有因果。”
胡瑶瑶轻轻叹了口气，接口道：“没错，正道传承，首重修心。
心术不正，即便得到再强的力量，也只会加速其自身的毁灭，并给他人带来灾难。
徐伟就是最好的例子。”
徐楠紧了紧抱着叶彤胳膊的手，心有余悸：“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一想到身边可能藏着这种人，还是觉得瘆得慌……还好有你们在。”
回到招待所，那间熟悉的土坯房此刻显得格外温暖和安全。
大婶早就睡着了，被三人回来的动静吵醒，给三人开院门的神色有些怨怼。
这么晚了还麻烦人家，三人看到这表情也觉得不好意思，乖乖认了个错，回自己的小屋了。
没过半小时，婶子拎着热水壶找过来了，显然是在这短时间里听哪个情报网说了村东头发生的事情，看她们的眼神带着敬畏，又给她们的暖瓶里灌满了热水。
简单洗漱后，三人重新躺回炕上。
身体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但精神却因为白天的过度刺激而有些亢奋，一时间难以入睡。
徐楠翻了个身，面向叶彤和胡瑶瑶，黑暗中，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什么时候我才能独当一面啊，感觉要被叶彤惯成宝宝了。”
叶彤听了，在黑暗中笑了笑，声音温和：“你已经很厉害了，仔细数数，你进副本也才不到十次而已。”
“可我还是会怕，会恶心，会烦躁焦虑，什么时候才能和你们一样从容呢？”
“有感情波动是好事啊，”胡瑶瑶笑着劝解，“证明你还没有脱离人类的范畴嘛。”
……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终于房间里逐渐安静下来。
徐楠确实累了，没多久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胡瑶瑶也渐渐沉入梦乡。
叶彤却依旧睁着眼睛，看着糊着旧报纸的顶棚。
渔姽蜷在她枕边，呼吸轻柔。
“这算是……一种习以为常吧。”
也许吧。
但每一次面对这样的黑暗与疯狂，内心的波澜并不会因为“习惯”而完全消失。
只是她学会了如何更好地控制情绪，如何更有效地去应对。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闭上眼睛，开始按照师门传承的法门，引导体内微弱的灵力缓缓运转，滋养着受损的经脉，也平复着心绪。
这一次，灵力运转似乎比之前顺畅了一丝。
她不知道答案，但这细微的变化，无疑是一个好的征兆。
窗外的天色渐渐由墨黑转为深蓝，远处传来了第一声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