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光刚透出鱼肚白，窗帘缝隙里漏进一缕淡青的微光，叶彤就猛地睁开了眼。
或者说，她几乎没怎么睡。
后半夜合眼的那几个钟头，与其说是睡眠，不如说是一场混沌的拉锯。
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昨夜宿舍楼里的惊险——那个男人枯瘦手指上的黑色纹路，扑过来时带着的、混杂着血腥与腐臭的邪术气息。
还有渔姽直指艺术学院教学楼的小手指。
“艺术馆……”叶彤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得厉害。
她小心翼翼地翻身下床，赤着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生怕惊动了对面床铺仍在沉睡的刘静静。
女孩的呼吸均匀绵长，眉头却微微蹙着，梦里似乎还在害怕。
叶彤看了她一眼，眼底掠过一丝冷冽，转身走到窗边。
她指尖捻住窗帘边缘，轻轻拉开一条缝。
晨光熹微中，远处的艺术学院教学楼赫然矗立。
那是一座造型前卫的建筑，通体覆着玻璃幕墙，平日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像一座剔透的水晶宫。
可此刻，在朦胧的天光里，那些玻璃却像是蒙了一层化不开的雾，透着几分拒人千里的冷硬与疏离，活脱脱一座蛰伏的巨兽。
简单洗漱过后，叶彤从枕头下摸出人偶。
渔姽依旧是那副瓷白的模样，长长的睫毛垂着，只是琉璃眼珠里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
叶彤将她小心地放入随身的帆布包里，只露出半个脑袋和那双眼睛，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人偶的琉璃眼珠在清晨黯淡的光线下转了转，幽幽地、精准无比地对着艺术学院的方向。
刚走出宿舍楼，一股清冷的晨风扑面而来，带着草木的湿气。
叶彤裹紧了外套，却迎面撞见了从食堂方向快步走来的徐楠。
女孩穿着一件黑色冲锋衣，头发有些凌乱，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手里还提着两份打包好的豆浆油条，塑料袋被风吹得哗啦作响。
“就知道你没睡好，给。”徐楠快步走上前，将其中一份递过来，同时飞快地扫了一眼四周，压低了声音，“特调部那边的初步验尸结果出来了。
那家伙是邪教的外围成员，脑子被深度暗示过，身上埋了术法——一旦任务失败或者被捕，就会触发‘自毁’程序，连尸首都留不下完整的。”
她顿了顿，声音又沉了几分：“还有，他用来开宿舍门的钥匙是复制的，手法专业得很，锁芯上连一点划痕都没有，绝对不是临时起意的作案。
叶彤，我们学校……恐怕已经成了他们的一个渗透点，而且扎根不浅。”
叶彤接过早餐，道了声谢。
温热的油条捏在手里，她却没什么胃口，咬了一口，只觉得味同嚼蜡，满嘴都是干涩的碎屑。
“我昨晚躺在床上就在想，”她咽下嘴里的食物，声音压得极低，“刘英英跳楼，真的只是随机选中的情绪低落者吗？
她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或者说……特别的爱好？”
徐楠的神色骤然一凛，脚步都顿住了：“你是说，她不是偶然目标？”
“渔姽指着艺术学院。”叶彤拍了拍身侧的帆布包，指尖能感受到人偶微凉的温度，“我想去那边看看。
特别是我昨天听静静说，艺术学院有个所谓的‘行为艺术交流群’，门槛高得很，非内部人不能进。我总觉得，问题可能就出在那里。”
她的目光望向远处的玻璃幕墙，眼神锐利：“一个心灵脆弱的目标，本身就带着抑郁的底子，再叠加某种具有特定指向性的‘艺术’暗示或引诱，那种精神控制的效果，会不会更强？
强到能直接摧垮一个人的意志？”
徐楠沉吟片刻，眉头紧锁着点头：“有道理。
我今早调了刘英英的选课记录，她是文学院的没错，但这学期选修了艺术学院的一门通识课，叫《先锋艺术与潜意识》。
而且我还查到，她在选修课的结课论文里，写的就是关于‘行为艺术对情绪的引导作用’，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偏执的迷恋。”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气凝重：“那个交流群……我也听说过，叫什么名字忘了，只知道门槛极高，必须有内部成员邀请才能加入。
据说里面有些‘先锋’‘实验性’很强的内容，尺度大得离谱，只在小范围的艺术生里流传。
我之前试着用技术手段追查过群主和管理员的Ip，结果发现全是跳板，一层套一层，隐蔽得像个迷宫。
而且群规严得吓人，禁止任何形式的外传和截图，一旦发现，立刻踢出去，还会被群里的人集体拉黑，彻底隔绝在圈子外。”
“能想办法让我进去看看吗？”叶彤抬眼看向徐楠，眼神里带着一丝急切。
徐楠面露难色，叹了口气：“很难直接操作，那群的防渗透做得太好。不过……”她话锋一转，“我认识一个艺术学院的学生，叫秦晓，是个女生，人还算可靠。
以前学校里闹灵异传闻的时候，她帮我们特调部提供过不少线索，本身也是那个群的成员。
不过她好像只是个门外汉，接触不到核心内容，平时也就跟着看看热闹。”
徐楠掏出手机，快速翻着通讯录：“我可以试着联系她，让她带你‘偶然’发现这个群，或者至少给你提供一些内部的信息。
但你一定要小心，叶彤，那个群……给我的感觉很不对劲，像是一个披着艺术外衣的陷阱。”
叶彤重重点头：“我明白，你放心。”
联系秦晓的过程，比预想的要顺利得多。
不到半个小时，叶彤就在艺术学院的教学楼门口，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女生。
秦晓个子不高，留着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带着几分怯生生的腼腆。
她穿着一件宽大的灰色卫衣，手里攥着一个画筒，看起来就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艺术生。
听说叶彤是对“非传统艺术表达”感兴趣，想了解一下那个“有点神秘”的交流群，秦晓起初有些犹豫，手指紧张地绞着卫衣的衣角。
但或许是徐楠先前帮过她不少忙，建立的信誉起了作用，她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答应带叶彤去学院里人少的地方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