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晓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茫然和畏惧:“不知道,他们从来不在群里露面,说话也只用代号,连性别都分不清。
线下活动……好像有过,我听群里的人说过几次,说是‘艺术实践’。
但地点从来不定,通知也发得特别临时,都是活动开始前半小时才在群里发坐标。”
她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颤抖:“我没敢去过。
听说去过的人,后来……都有些变化。
变得沉默寡言,眼神空空的,像丢了魂一样,而且再也不提活动的内容,问起就只是笑,笑得让人头皮发麻。”
就在这时,叶彤身侧的帆布包里,突然传来一阵微不可察的震动。
是渔姽。
叶彤的指尖一顿,能清晰地感觉到,人偶的身体似乎轻轻动了一下,有一股微弱的牵引感,从包内侧传来,方向直指走廊的深处——那里,是通往艺术学院旧馆区的入口。
据说,旧馆区是几十年前的老建筑,如今早已废弃,只剩下一些落满灰尘的练习室和仓库。
“旧馆那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比如平时很少有人去的,或者……比较诡异的地方?”叶彤状似随意地问道,手指紧紧攥住了帆布包的带子。
秦晓想了想,歪着头回忆:“旧馆二层东头,有几间很早以前舞蹈系用过的形体练习室。
后来舞蹈系搬去新楼了,那边就彻底废弃了,堆着些没人要的旧道具、破画架什么的,到处都是蜘蛛网。
平时除了每周来一次的清洁阿姨,根本没人会去。怎么了?”
“没什么,随便问问。”叶彤笑了笑,眼底却没什么笑意。她谢过秦晓,牢牢记住了“阈限之眼”这个群名,还有旧馆二层东头的形体练习室。
告别秦晓后,叶彤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朝着走廊深处的旧馆区走去。
旧馆与新馆之间,由一条封闭的玻璃走廊相连。
刚走进去,温度就骤然降了好几度,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灰尘味,混杂着旧木材的腐朽气息,呛得人喉咙发痒。
走廊两侧的墙壁上,墙皮已经斑驳脱落,露出里面青灰色的砖块,看起来格外破败。
越往里走,光线就越昏暗。
到了旧馆的入口,几乎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
叶彤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微弱的光束刺破黑暗,照亮了前方的路。
帆布包里,渔姽的牵引感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强烈,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指着二楼东侧的尽头。
叶彤放轻脚步,沿着老旧的木质楼梯上行。每走一步,楼梯都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像是不堪重负,在寂静的旧馆里格外响亮,惊起了天花板上几只栖息的飞蛾。
二楼的走廊更加幽暗,墙壁上布满了墨绿色的霉斑。
尽头一扇窗户的玻璃碎了半边,凛冽的寒风从缺口灌进来,吹得地上的废纸和落叶窸窣作响,像有人在耳边低语。
叶彤的脚步停在了走廊的东头。
那里,只有一扇厚重的木门,门板被漆成暗红色,只是年深日久,油漆早已剥落,露出里面深褐色的木纹。
门把手上积着厚厚的灰尘,手指摸上去,能感觉到一层粗糙的污垢,显然已经很久没有被人打开过了。
门旁的墙壁上,挂着一块锈迹斑斑的金属牌子,上面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
叶彤凑过去,借着手机的光线仔细辨认,才勉强看清那几个字——“形体练习三室”。
就是这里了。
叶彤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让她的头脑瞬间清醒。她握住冰凉的门把手,轻轻一拧——
“咔哒。”
一声轻响。
门,竟然没锁。
她微微用力,将门推开一条缝。
门轴发出干涩刺耳的“嘎吱”声,像是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在死寂的走廊里回荡,听得人头皮发麻。
一股更浓郁的气味涌了出来,混杂着尘土、霉味,还有一种淡淡的、奇异的香气。
那香气很特别,不像花香,也不像果香,带着一丝甜腻,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闻久了让人头晕目眩。
叶彤屏住呼吸,推开门,走了进去。
练习室很大,也很空旷。
高高的天花板上,挂着几盏早已坏掉的吊灯,电线垂下来,像一条条狰狞的毒蛇。
正对着门口的,是一面巨大的落地镜,几乎覆盖了整面墙壁。只是这面镜子,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洁,镜面布满了斑驳的污渍和蛛网,还有数不清的裂纹,像一张布满疮痍的巨脸。
门外渗入的微光,落在镜面上,被扭曲地反射回来,映出一个光怪陆离、支离破碎的空间。
室内没有灯,只有窗外稀疏的天光,透过蒙尘的窗户,勉强勾勒出一些物体的轮廓。
几个蒙着白布的雕塑框架立在角落里,白布上积着厚厚的灰,像一个个披着寿衣的幽灵。
几把断了弦的旧提琴靠在墙边,琴身上的漆皮剥落,露出里面的木头。地上散落着几张发黄的画板,上面画着些模糊不清的线条,像是人脸,又像是某种扭曲的符号。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镜子前的地板上。
那里,端端正正地摆着一双鞋。
一双崭新的、猩红色的芭蕾舞鞋。
缎面的材质,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莹润的光泽,颜色鲜艳得刺眼,像是用鲜血染成的。
这双鞋,与这废弃空间的灰败死寂格格不入,甚至比叶彤在“阈限之眼”群里看到的那张照片里的红鞋,还要鲜艳,还要“真实”。
它们被精心摆放着,鞋尖微微朝向门口,鞋跟并在一起,像两个虔诚的信徒,在等待着什么人穿上。
叶彤的呼吸微微屏住,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
身侧的帆布包里,渔姽的身体骤然绷紧,琉璃眼珠里闪过一丝猩红的光。
她缓缓走进练习室,脚步落在积灰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双红舞鞋,同时警惕地环视着四周。
除了尘埃在光线中浮动,除了寒风从窗户灌进来的呜咽声,似乎别无他物。
最终,她的目光,还是不可避免地,落在了那面巨大的、污损的镜子上。
镜中,映出了她自己的身影。
她站在空旷破败的练习室中央,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背着帆布包,眼神警惕。
身后,是模糊的杂物轮廓,白布雕塑、旧提琴、破画板,都在镜中扭曲变形,显得格外狰狞。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只是镜像因为镜子本身的损坏,显得有些扭曲、有些破碎,像一幅被揉皱又展开的画。
然而,当叶彤的视线,与镜中自己的“视线”相接时——
异变陡生。
镜中的“叶彤”,嘴角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向上弯起。
弧度越来越大。
那不是她自己的表情。她此刻的面容紧绷,眼神锐利,带着十足的警惕,嘴角更是抿成了一条直线,毫无笑意。
可镜中的“她”,却在笑。
一个完全陌生的、带着某种诡异满足感和深深恶意的微笑。
嘴角咧到了一个夸张的角度,露出一口惨白的牙齿,眼神里透着冰冷的戏谑,像是在看一个落入陷阱的猎物。
那笑容,清晰无比地挂在镜中那个“她”的脸上。
镜中人微笑地看着她,目光似乎穿透了冰冷的镜面,直直地落在她的身上,落在她脚下的地板上,落在那双鲜艳欲滴的红舞鞋上。
练习室里安静得可怕,能听到灰尘从天花板飘落的声音,能听到寒风穿过窗棂的呜咽声,还有叶彤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声。
咚。
咚。
咚。
一声比一声沉重,一声比一声急促,像是要撞破她的胸膛。
叶彤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她死死地盯着镜中的那个“自己”,手指紧紧攥住了帆布包里的渔姽,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而镜中的“她”,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诡异。
就在这时,那双摆在地板上的红舞鞋,突然动了,鞋尖微微抬起,朝着叶彤的方向,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