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叶景安和戚猛都一言不发。只因方才他们听到的真相，太过惊世骇俗，匪夷所思。
将二人送到来时的小树林之后，黑衣人拱手告辞。
“殿下打算怎么做？”
良久，戚猛先开了口，隐约听出他的声音中有浓重的怒意。
没等叶景安回答，他又继续说道，“此事太过久远，又牵扯甚广。若是殿下顾忌前程不愿插手，臣也是可以理解的。”
顿了一下之后，戚猛看向叶景安的眼睛，“只是我身为昭明的挚友，多年暗查没有头绪。如今知道真相，势必要追查下去。”
久经沙场的人，眉眼间都有杀气。
即使在暗夜中，叶景安仍旧能看到戚猛那想杀人的目光。
“殿下若是害怕了，我自当出面将他们安置妥当。不出三个月，皇上就会派我返回北境，届时我在身边带两个人，也不显眼。”
“到了军中，都是自己人，至少他们的安全是有保障的。在京城这几个月，我会着手调查，一年查不出，就两年，两年查不出，就三年，五年，十年...”
“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会想办法为虞家洗清冤屈。若是...若是我死之前还查不出，那就要靠正初他们了。”
直到今日，戚猛才明白当年他为何被突然派到北疆驻守。又为何多年暗查毫无收获，原来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巨大的阴谋。
一想到虞家最艰难的时候，他毫不知情，戚猛心里就痛得很。
“正初哥哥是男子，将军带在身边尚且不会有人怀疑。可是子悠姐姐呢？她一介女流，难道将军也能将她带进军中吗？”
“还有，事到如今，将军还觉得军中是坚不可摧的吗？”
叶景安的话直中要害，戚猛虽然生气，却也是无言以对。
是啊，军中，也不是牢不可破的。
军中大都是想建功立业的，若是以他们想要的东西诱惑，无论是财帛，权力，还是美色...
只要他们有一丝弱点，就绝不是铁板一块。
莫说是别人，就是他自己，也不是全然没有弱点的。
“此事是虞家的事，也就是我的事。将军若肯帮忙，那也是将军顾念旧情，被我胁迫。所以将军，切莫大包大揽。”
“我的意思是，一旦此事败露，将军定要知道该怎么说话。我是皇子，只要不谋反，都罪不至死。可将军不同，珩丰兄长他，只有您了。”
少年缓缓开口，语气竟不像戚猛那般激愤，倒是很平淡。
“既然得知线索，那就着手去查。军中的事我不懂，一切还要仰仗将军帮忙。可宫里的事儿，我比将军更方便行事。”
“正初哥哥同珩丰兄长年岁相当，将军若是能让他以随从的身份跟在珩丰兄长身边，该是没有人会察觉的。至于子悠姐姐，我会想办法安置她。”
“不过依我看，将军这么多年都没查出蛛丝马迹，一定是有人暗中阻碍。我们在明，那人在暗，想查出些什么，难上加难。”
听了少年这一番话，戚猛渐渐冷静下来。
“你说的不错，这些年我每每查到关键处，都会走入死胡同里。有些事情太过凑巧，那就不是凑巧，而是人为了。”
“可是现在该怎么办？难不成就这样放下不查了吗？那虞家百十口人，岂不都白死了吗？若他日到了阴曹地府，我如何对昭明交代呢？”
戚猛仍旧在自责，若他当年机灵一些，再警觉一些，或许就不会有这样的惨剧发生。
叶景安微微摇了摇头，“将军你从未做错过事，又要给舅舅什么交代呢？真正该到地下给舅舅交代的，是害了虞家的那些人。”
“如今将军回京，那些人定是早就有所防备。所以就算是查，也根本查不出什么的，只是徒劳无功而已。”
“不瞒将军，这些日子我也在暗中调查。可是处处碰壁，根本一无所获。我在想，或许从皇上重新提起我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有所防备了。”
他的话让戚猛更加焦灼，“那怎么办？难不成就这样什么都不做？”
少年猛然抬头，目光像夜枭般锐利。
“对，就是要让他们以为我们什么都不做才好。”
叶景安淡淡道，戚猛却是一头雾水。
“殿下这是何意？”他实在有些看不懂眼前这个瘦弱的少年，纵然叶景安就站在他的面前，他却观之不透。
只听扑通一声，少年双腿一曲跪在了戚猛脚下。
这可把戚猛吓坏了，手足无措的想去扶起他。谁知叶景安态度坚决，语气坚定，“有一事，求戚将军助我。”
见他这样，戚猛伸出去的手有些僵住了。电光火石之间，他猜到了叶景安想说什么，只是他又不敢确定。
“你...殿下你想让我如何助你？”他语气中有试探，还隐隐有些期待。
跪在地上的叶景安直着身子，倔强的抬起头。
“求戚将军助我夺得皇位！”
听到这个和自己猜测一样的答案，戚猛只觉得心中波涛汹涌。
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法子，而且他想帮虞家翻案，用别的法子都是痴人说梦。唯有这个法子，还更有些成算。
“大皇子有白家和楚家支持，孙家和柳家更是在观望，三皇子有孙家支持，在朝中更有不少文臣助力。比起他们，我什么都没有。”
“我非嫡非长，不贤不慧。母妃是被父皇厌弃而死，外祖家又是罪臣。所以我知道，这条路艰难险阻。可是，我不得不这样做。”
“无论戚将军是否肯帮我，这件事都是势在必行的。将军已经为虞家做的够多了，如今你怎么选，都...”
一双有力的手臂扶住了叶景安的肩膀，戚猛半蹲在地上，和叶景安平视。
“殿下之请，我很乐意相助！”
这个回答让叶景安有些意外，他没想过戚猛会答应。以戚将军和舅舅的情谊，或许会帮他做一些事。
但戚将军向来中立，不愿参与党争，他怎么会...
“但我也有一件事求殿下，他年我年迈老去，求殿下护住丰儿。”
原来是为戚珩丰！叶景安心头一动，很能理解戚猛的心情。
“将军放心，除非我死，否则珩丰兄长定会平安康健，长寿百年！”
夜色仍旧如同一团墨，黑得化不开。
只是东边却隐隐可见微光，似乎要冲破这无边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