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入成体期的漂亮人鱼在舱口和饲养员指尖相触，多么和谐的一幕啊。
但为什么突然就脾气变好了！
前任饲养员抓着手里的镇定电击棍，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要是十七号在他手里也这么听话，也不用特意向总部申请借调了！
林隽垂下手，不动声色擦去指腹湿润，温和对那双幽蓝色的眸子道：“以后我就是你的新任饲养员，在这里疗伤的日子里，你可以对我保持绝对信任。”
对于任何可以听懂人类语言的高智动物，在基地疗伤是初步驯服、并且让他们心甘情愿在这里生存的完美理由。
纵使到进入实验阶段时，它们会发现饲养员和凶手是同一类人。
但真到了那个时候，没有人会在乎实验样本的感受。
林隽眸底的笑意越发深邃，又抬起手握了握人鱼的尖锐手指，“你并不讨厌我，对吗。”
“……好看。”
漂亮人鱼缓慢说，又看了看站在门口的人类，再次点头。
在来之前搜集的古老人鱼资料里，描述过他们对漂亮之物的喜好，林隽倒也没想过自己居然能够被划分在这个区域里。
林隽舒缓的笑意在眉梢洋溢，“谢谢，你也很好看。”
前任饲养员：“……”
原来是输在这个地方！
而且夸就夸你还看我一眼是什么意思！
他气冲冲放下电击棍。
语言功能确实需要加强。
林隽在几次对话中下定结论，和前任饲养员做好所有工作交接后，就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回头一看，十七号还在舱口没有回去，瑰丽的容颜甚至浮现几分羞怯。
羞怯？
林隽再次确认没有看错，朝他走了过去，“十七号，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换，衣服。”
锦辰用很慢的语调说。
也不是故意这样，实在是这具身体刚处于进入成体期的状态，转变时还被那帮捕猎员重伤，虚弱得连话都说不利索。
锦辰坐在舱口，指尖划开珍珠白纱，链条断开后瞬间散落满地。
冷白肌如同深海底最莹润的贝壳，赤裸湿润，鬼魅却纯粹。
林隽沉默了半瞬，挪开眼神聚焦在他目光懵懂的脸上，“为什么要换。”
“痛。”锦辰戳了戳自己被珍珠硌出痕迹的腹肌，“你看。”
林隽从实验服口袋拿出笔正准备记录需求，忽而皱眉，抬眸问他，“你怎么知道这叫衣服。”
迄今为止任何一种被捕猎进来的深海高智动物都没有“衣服”的概念，就算人鱼有所不同，对于他们而言能蔽体的东西怎么可能也叫衣服。
锦辰：“……”
等会。
我找个借口。
锦辰理直气壮指向门外，“那个人，说我不用，衣服。”
“衣服。”他再指地上的珍珠，又戳戳林隽身上穿着的实验服。
林隽低头看了眼搭在肩上的手，笑着拂开，“好的，我会为你选择最适合的衣服。”
谁料话音刚落，坐在舱口的人鱼突然弯下腰抱了过来，甚至让林隽有种无处躲避的感觉。
他被携带着海洋气息的湿润触感拥住。
林隽温柔的神色顿止，不由分说推开人鱼，眸光有过刹那的冰冷，骤然抬起的睫羽似寒刃。
锦辰怔住，紧张往后退了退。
百分百的黑化值真不是盖的！
半秒钟后，林隽再次望向离远了几分的人鱼，周身气息再宁静下来，嘴角露出一抹笑。
“十七号，以后不要随便拥抱人类，这很危险。”
锦辰没有回应，只是瑟缩垂头，病恹恹的神色低落，低声哼哼了两句。
让实验体处于恐惧和低落中，可不是一个合格的饲养员应该做的事情。
林隽皱起眉，颇具耐心将笔放回口袋，走近了几步，语调更温和，“十七号，你先出来，我给你的伤口上药。”
锦辰看他一眼，柔软耳鳍卷了起来，装模作样藏在银色发丝间，不肯听他说话了。
但随坐姿垂在舱口下的修长透蓝鱼尾却回应似的，勾住林隽的脚踝。
林隽并不适应，但眼下只能忍受。
他没有抗拒鱼尾的缠绕，伸手轻抚人鱼柔软的银发，“抱歉，我没有讨厌你的拥抱，只是……”
告诫。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自行领略了意思的人鱼又倾身拥抱住。
锦辰甚至还抱得比刚才更紧，歪着头去看他的反应。
林隽：“……”
他垂着眼皮，一言不发了两秒。
这两秒里林隽在说服自己，为了后续的实验需要尽快让十七号适应这里，安抚很重要。
林隽缓缓回抱，语调更柔，没有被看见的眸底却透着极致的暗，“可以乖乖上药了吗。”
锦辰见好就收，抬起透亮的眼神望了他一眼，点头。
捕猎者是从来不会出现在饲养基地的，又经过饲养员日复一日的安抚，高智动物会逐步习惯和人类共存，这往往也是危险的开端。
锦辰的伤在心腹部，还有最脆弱的尾鳍。
他半靠在林隽找来的湿润毯子上，侧着身体任由上药，但依旧会因为刺痛眼红，可怜兮兮。
【哎呀，宿主您演技越来越好了。】
【……谁在演。】
这身体一点都不能忍痛！脆皮到了极致。
锦辰又闷哼了声，拥住林隽耷拉在他肩膀上，细长锋利指尖在舱口划出深痕。
“很快就好了。”林隽下意识安抚了一句。
而后他上药的动作疑惑微顿，而后才继续动作。
十七号很奇怪。
竟然都让他逐渐适应这样的触碰。
难道人鱼还有隐藏性先天魅惑的能力。
想到这里，林隽又想起报告里并没有试探出十七号作为高智动物，伴随而生的种族天赋是什么。
“十七号。”
林隽上好了药，索性咬牙就着这个姿势询问，和那双雾蒙蒙的蓝眸对视，“你喜欢和我拥抱吗。”
锦辰刚从那阵痛楚里缓过来，反应了两三秒才听懂林隽在问什么，眸光忽闪点了点头。
“那么作为交换，你应该告诉我，你的能力是什么。”
循循善诱的嗓音像是在哄，又像是不容置疑的询问。
锦辰用尾巴勾住林隽的腰，轻声回应的语调就像是腻着一层湿润水雾，嗓音惑人。
“控制，水。”
他没有放开林隽，只是侧过身抬起手。
水球饲养舱里的水浪骤然变大，像是被风暴席卷，汹涌地翻滚、拍打舱壁。
而这仅仅是人鱼在最虚弱的时期所做到的。
林隽却并不惊惶，安静看着那小片躁动的水域，从进入办公室以来就在忍耐的神色终于浮现兴味。
“很不错的能力。”
他意味不明夸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