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古拉.米柳亭被怼得哑口无言,因为罗斯托夫采夫伯爵揭露了血淋淋的真相——真正做出过巨大牺牲的那些人往往是不求回报的。因为真的要求回报的话,他们根本不可能干这种可能掉脑袋的事情。
死难和被流放的十二月党人又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更不存在官逼民反的情况。他们锦衣玉食生活优越,如果真要计算利益得失,他们所倡导的恰恰会让他们的利益蒙受巨大的损失。
所以罗斯托夫采夫伯爵讲得非常对,真正做出过巨大贡献付出了惨重代价的那些先辈根本就是不求回报。
他们一心一意想要的是让俄罗斯变得更好,而不仅仅只是让他们个人的生活变得更加优越。他们不求回报拼掉性命和前程有说过一句后悔的话,有见利忘义攻击和诋毁能力更强的后辈吗?
他们绝不会这么做的,因为他们是无私的!
而尼古拉.米柳亭竭力维护的那些人就完全不一样了,论贡献他们比不上受难的十二月党人,论付出依然也是比不上十二月党人,但论功行赏他们却是一个比一个积极,成天讲过去做过的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事挂在嘴边,动不动就以老资格老前辈自居,对年轻人不是关心爱护而是蛮横地打压,生怕别人抢了他的好处。
这样的人真的值得维护吗?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的脑子非常清醒,他认为这样的人不过是混日子的混子,派系有麻烦的时候帮不上多少忙,一个个缩在后头观望看戏,要不就是糊弄事情。等派系好不容易有了点起色可以考虑吃顿饱饭的时候,这帮人就突然冲出来哭着喊着准备连吃带打包全划拉回自己家。
如果助长了这种风气,今后谁还愿意为派系出力?
对罗斯托夫采夫伯爵来说,出多大得力得多少好处这个分配方案最为合理。你可以在派系中躺平混日子,方正多一个人壮壮声势也算是有用。但是到了吃饭的时候,躺平不干事的、摸鱼混日子的、以及办事不利落只是资历老的决不能比核动力的驴吃得更多。
更所谓千金买马骨,核动力的驴要是干得多吃得少一点儿奔头都没有,今后谁还愿意加入改革派?
他板着脸郑重其事地对尼古拉.米柳亭说道:“在我这里,干多少事拿多少奖金工资,事情干得好大力表彰工资奖金翻番……至于那些干不了事情单纯混日子或者干事情不妥帖能力低资历老的,就混个保底饿不死吧!”
他的话很直白也很清楚,干多少事拿多少钱,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只是他的话让尼古拉.米柳亭很难接受,这么搞的话岂不是红果果地“唯利是图”?岂不是一点儿人情味都不讲了?
到时候派系内部全都是利益交换,说不好听点这跟市场做买卖有什么区别?
如果这么搞,那岂不是一旦发现利益不符合预期就可以直接撂挑子走人?
那改革派成什么了?
他坚决不同意这种充满铜臭的搞法!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笑了:“铜臭?你还嫌弃上钱的味道难闻了?我们拼死拼活改革不就是为了钱吗?不就是想让更多的人变得有钱吗?你居然告诉我钱臭?”
尼古拉.米柳亭气愤地辩解道:“我不是嫌弃钱臭,而是嫌弃这种唯利是图的方针!如果所有人都这么唯利是图,那我们这个集体岂不是一群利欲熏心的卑鄙小人的组织?!”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冷冷地望着他说道:“你以为我们是什么组织?你以为我们这个组织中有多少人是只讲付出不求回报的?”
尼古拉.米柳亭气愤道:“可是你刚才还说十二月党人……”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很不客气地打断了他:“你觉得我们中现在有多少和十二月党人一样崇高的人?你以为那些在克里米亚战争失败之后突然跳出来的改革支持者有多少事真心实意地支持改革的?你以为这些人支持我们改革是因为什么?是因为理想吗?他们就是唯利是图的卑鄙小人!”
他根本就不给尼古拉.米柳亭反驳的机会,劈头盖脸地教训道:“跟唯利是图的人不讲利益,你准备讲什么?你以为你可以用理想和美好的蓝图打动他们,让他们奋不顾身不顾得失为改革大业奉献一切?”
他连珠炮一样的话语重重地敲打着尼古拉.米柳亭的新田,给后者震得头晕目眩!
“甚至我还可以说,那些跟着我们二三十年走过来的所谓老朋友也没有多少是真正的理想主义者。他们当年之所以跟着我们,不是因为我们这边的理想有多么美好,而是因为当年他们就是被保守分子打压和迫害的可怜虫,如果不跟着我们混,他们就活不下去!如果有机会你觉得他们会死守着我们这条破船吗?你难道就没发现他们这些年一直都在跟保守分子眉来眼去吗?美其名曰伪装自己保存实力,但真相是怎么回事儿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数吗?”
罗斯托夫采夫伯爵越说越激动,他挥舞着手臂嚷嚷道:“骑墙的,两头下注的,一到重要的时刻就缩卵的找不到人的,这些年你见得还不够多吗?哦,现在形势大变了,这些曾经的混子都可以美其名曰以资格老自居了?参加得早不代表功绩就大!更不代表就可以高人一等!”
尼古拉.米柳亭脑瓜子晕乎乎的,罗斯托夫采夫伯爵的话让他的世界观摇摇欲坠,虽然他很不愿意承认这是真的,但过去二十多年见得最多的正是这样的人。
改革派中真正坚持理想的人确实不太多,更多的都是混子,大部分人在绝大多数时候其实都在骑墙。风声松的时候私下里嚷嚷两声抱怨两声,一旦到了风声紧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缩得快,尤其是到了需要为改革公开发声的时候,顾虑比谁都多,就是不愿意表明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