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嗓门一窒，瞪圆着瞳眸惊愕地望着望不到的阎王。
“阎君？”她声音颤抖地叫着阎王，右眼皮剧烈地跳动着，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想要离开这个地方，不想听到阎王下面会说什么。可是，双脚却如被钉子钉住一般，无法移动半分。
堆积成山的文书案本后，传来阎王彷如无助的叹息，“孟婆，如你所说，我们冥界一直遵从天道轮回，公平对待每一个来自凡间和天界的魂魄，可是真的公平对待过吗？”
砰！
殿外传来什么破碎的声音。
不必去多去猜想都知道是练无风与凤重歌打斗发出来的响声醢。
“孟婆，听到了吗？”阎王问。
孟婆抿了抿唇，没做回答。
“凤重歌身上的罪孽虽不必你重，可是与你也相差无多少。可正因你曾是凡人，罚恶司判你刑台上受了九九八十一鞭，鞭刑完成后，你在满是短剑刀刃的刀山上工作五千多年，利刃划过你的身体，每日你身上就没一寸地方未受过刀伤。刀山下的那条血河，也被你的血所染红过。刀山刑满，你还要下火海，在那炙热的烈火中，曾多少次让你口干舌燥。最后，你终于服满了刑，可你任未能转世投胎，你连转世投胎为猪为牛为鸡为虫的机会都没有。你在奈何桥上，布衣施汤多年，最后连自己原本的名字都忘却，到现今依旧留在冥界工作。反观，凤重歌，她明明是个罪孽深重的鬼魂，可就因她是天界之人……”
“阎君！”孟婆厉声地打断了阎王的话，“属下从未怨恨过什么，属下犯下过的罪孽即便上刀山，下火海，布衣施汤，甚至忘却姓名，属下对此一切都不曾怨恨过，也未有甘到不干。属下喜欢冥界，所以，不管今生今世还能不能轮回，属下都愿意一直待在冥界。”
“孟婆，不是所有的鬼魂都如你这样，可即便所有魂魄都如你一样，可是我们的做法不是依旧不公平吗？凤重歌，我们不也依旧不能对她做出该有的惩罚吗？”
“阎君，属下知道阎君你的难处。”孟婆依旧在坚定自己的立场，不让信念因为阎王任何一句话而动摇缇。
“所以，即便这个难处让我变得不公，你也无所谓吗？”阎君反问。
“……”孟婆无话可说。
天界之人的寿命较长，一般死的也比较少。故而，或许千年间才会来一个天界之人。
但天界之人也分强和弱，弱者自然就按照冥界的规矩办事，而在这些强者中也有乖乖按规矩行事的人。偶尔就会出现像凤长歌，凤重歌这样因为个人私情而不愿按冥界规矩行事的人。
往往遇到这样的人，冥界所能采取的态度，就是尽量阻止让他别闹，但其他能做的，就真的也不多。
毕竟，天界来的强者，即便是动用整个冥界的力量，都难以制服，且万一对方失去理智，怕还会伤人。
故而，那样的强者要闹，你也只能放任他去闹，只盼他自己能快些想通。
但这样的人出现，对冥界来说是很被动的。
“孟婆，你知道这世间的事，若要做到公平二字有多难？”阎王不由地叹息一声。
“我们冥界，一直以来都在尽职尽责，为每一个鬼魂带来公平，即便再苦再累可也毫无怨言。可是，何时有过？”
“阎君。”孟婆怜悯地望向阎王，她在冥界这么多年，岂有不知阎王做得有都努力。
“未曾有过，我们一心一意地遵从天道轮回，赏善罚恶。我们做着自己分内的事，却因为他人的权力和干扰，而难以完成。说实话，我的心底望着蚩尤的重生。”
孟婆的身子忽得一僵，惊愕地瞪大眸子看向阎王。
“孟婆，蚩尤未引叛乱之前，你还是个在刀山火海受刑的鬼魂，很多事你不知。自盘古神父和女娲神女颁下诏令，凡人若修仙刻苦，就可通过飞升之门入天界得一席仙位。之后开始，凡间修仙者多如过江之鲫，各种各样的奇人异士出现在九阳州中。有不少凡人通过修仙，入了天界当仙人。可是弊端也在这样的日子中慢慢出现。”
“入了仙位的修仙者，有些是通过旁门左道，有些则是凡心未除。凡间有句话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说的便是这些人。他们在仙界得道仙位后，有的则就是助家中晚辈一同修仙，特意让他们快些入天界当仙人。有的，则是得到仙位之后，为让自己的后世百年无忧，来到冥界抢走了崔判官的命格簿，修改了自己后人的命格。本该是入畜道的鬼魂，却因与仙人有关系，而被改成大富大贵之命。诸如此事多得数不胜数，可我们又能做到什么？”
“冥界鬼使，不管是谁都带着一身的戾煞之气。天界的仙人们怕极了我们玷污他们的灵气，不允许我们擅自上天界，不允许我们上天界奏报，即便是我们所写的奏书他们连看都不愿看一眼。他们瞧不起冥界的人，却又干涉我们冥界的工作。冥界在三界之中的地位何其稀薄，可是又能如何？我们敌不过。”
一番话中，无奈的凄凉之意尽数道出。
孟婆闻言，心中却暗自伤感。
这些事，即便阎王不告诉她，她也是知道。出了刀山火海，在奈何桥上布衣施汤时，她就很经常听些年纪较大的老鬼使们说起这些往事。
这因是知道这些往事，才对阎王更加地尊重。
“孟婆，在蚩尤引起叛乱来，天柱坍塌，天界之人被困天界不得出来。我们冥界之事，虽然偶有修仙者来捣乱，可是他们却不及我们，干扰不了我们冥界工作。所以，我们才能按照自己的规矩行事。”
“可是，蚩尤也未必是什么好人。他引起战乱，杀害了那么多的生灵。”孟婆总算找到个能发表自己意见的说话。
“但蚩尤为人公正，他引起叛乱，正是因为看不管天界的乌烟瘴气。或许，他杀害生灵是恶，可他所杀的人都是让三界变得乌烟瘴气的人，与我们来说，蚩尤是善。”
“阎君……”
“孟婆，既然凤长歌已让你派去保护绍云萝，就随她去。只是，蚩尤一事，不管他是复活还是死亡，你都不要再插手。你是冥界中人，一直以来为人行事也都是按照冥界的规矩来做，那么绍云萝与蚩尤现在是属于凡间之事，你身为冥界中人就不可再出手。”
孟婆眼神犹豫地看了看阎王，沉默了半晌，她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