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场淅淅沥沥、缠缠绵绵的春雨下过,春风再一吹,枝头的柳絮便乘着风飘得漫天都是,日子也跟着变得轻快,转眼就从初春滑入了暮春。这几日的汴京,天色清透得像被洗过一般,宫墙内的百花争着绽放,连后宫的嫔妃们也脱去了厚重的冬装,换上了色彩鲜亮的春衫,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或是赏花,或是闲话,比往日热闹了许多。
只是这热闹,大多集中在两处。一处是皇后向岚的坤宁宫,毕竟是六宫之主的居所,嫔妃们按例请安时,总愿意多留片刻;另一处便是李书锦的明景苑。李书锦素来爱与人亲近,时常让人备下好茶好点心,招揽众人去院里赏花品茶,说话又圆滑周到,久而久之,嫔妃们都觉得她好相处,便更愿意往明景苑去。
宝文阁向来不算热闹,始终透着几分冷清。不仅因为三娘伤愈后深居简出,很少参加后宫的聚会;还有李书锦与郭琅明里暗里总暗示众人,于是更少有人愿意与之来往。
忽然这日,杨文匆匆来报,说余浅余贵人前来拜见。三娘正坐在窗边翻书,闻言微微一怔——这余浅是新入宫的四位贵人之一,性子最是烂漫好动,这一个月里四处拜访,连素来低调的宋贵妃与邢贤妃那里都去了两回,倒是个不怕生的。如今她竟主动来宝文阁,倒让三娘没了不见的道理。
“让她进来吧。”三娘合上书,重新坐回暖榻,神色平静无波。
不多时,便见余浅一个人孤身入内。她穿了件银线绣暗纹的锦缎袍,外搭一件朱红色绣海棠花的褙子,领口袖口都滚着银线边,衬得她肌肤莹白;头上插着两支碧色的蝴蝶钗,走动时钗尖轻轻颤动,整个人显得娇俏又明艳,与窗外的春色简直相得益彰。
“余浅见过静嫔娘娘。”她走到榻前,规规矩矩地屈膝行礼。
三娘虚抬了抬手,笑容很淡:“余妹妹请起。今日怎的跑到我这里来了?”
“妹妹见今日天气不错,本想在园中走走,正好路过宝文阁,想着还未曾过来请安,心中觉得不安,特冒昧前来。还望姐姐好心赏杯茶吃。”余浅眼神亮亮的,明媚的脸上笑容也干净的没有半丝虚情假意。此刻她微微侧头,仿佛真心的在讨要一杯茶水一般。
三娘轻笑着,一边吩咐兰芝重新煮了茶过来,一边看着她说着:“宫里赏赐那么多,哪里就缺了妹妹的茶水?皇后娘娘那边的茶更好吃,我这里可比不了。”顺便示意余浅在前面绣凳上坐下。
余浅在旁边的绣凳上坐下,微微环顾,见房里只有筱雨和红霞再无旁人,也不多掩饰,直接开口说道:“姐姐有所不知,我家表妹年幼时曾受姐姐照拂,我这次是特来感谢的。”
三娘闻言,神色微微讶异,眼神看了一眼筱雨,筱雨立刻去守住了门口,红霞借势为三娘调整靠枕,站的离三娘更近了一点,眼神警惕地盯着余浅。
见筱雨微微点头,示意殿外无异常,三娘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探究::“不知妹妹的表妹是……”
余浅笑着回话:“我表妹年幼在集雅阁进学,名唤蔡幸。姐姐曾做过她的夫子,不知姐姐可曾记得?”
蔡幸?三娘在脑海里飞快的回忆。
“她的堂哥姐姐也认得,就是蔡京蔡大人。”余浅补充道。
“原来如此。”三娘记得,曾经有一次,自己遇到了蔡京在集雅阁接过一个小女娃,只是后来没多久自己就离开了璞文堂,对那个小女娃印象不深了。如今说起来,倒是对上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