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王平静地说着,人也缓缓地起了身,他肩头的箭已经削短到不容易瞧见,他却向吴副将要了铠甲。
可吴副将在听完贤王的话后,惊愕不已,从京都神机营运来南郡,走海道,那岂不是绕了数座城池,没有一个月的时间,根本到不了,还须中途不要有任何阻碍,也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怀疑,这些商人是怎么做到的?
然而吴副将不知道的是,事实上江北商会将这些运来南郡,只用了半个月的路程,还在当初左相与右相准备把持朝堂,调兵遣将之时,当真是凶险无比,却又令人刮目相看。
若是镇南军守着边城,只对付周围国家的侵蚀,就军营里神机营给来的那些陈货,足够对付了。
可这一次他们要对付的是左相府的私军,左相府何许人,他要得到神机营的武器,有的是机会,又有这么多年的谋划,再加上这么多的兵马赶来岭南,这才是任荣长和宋九最忧心的原因。
马车运来的火珠子很快被先锋军分发下去,随即出列两千人,穿上铁甲带上双飞挝,准备冲向前夺得先机,吸引火力。
这些算是军中先锋军的死士,他们之中,但凡有人成功将双飞挝通过矿区,后方的人便更快的攻入敌军中心,飞火枪也将派上用场,震天雷就更加不用说了。
这边准备攻打,那边矿洞中,发现没有抓到贤王,几名亲卫决定带人追杀出去,被王庆拦下。
此时的王庆脸上是灰暗无光的,他眼皮跳动得厉害,人也静默下来,与先前料事如神,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模样完全不同了。
亲卫们见情况不对,疑惑问道:“先生,有何不妥?这会儿贤王受了重伤,想来今夜不会再攻来了,咱们明日接着部署,仍旧可以守住此处。”
王庆红了眼睛,脸上露出苦涩的笑,缓缓说道:“不会有机会了,其实我这么安排,要是镇南军换个主帅,只需带人围了矿场,咱们就进退两难,根本没有机会。”
何况主公交给他的都是老弱残兵,留下的火药更是不多,物资都紧着大部队用上,主公一门心思只想夺下南郡城去了。
正因为王庆知道是贤王,知道他孤傲,才用计守着矿场,还想将人射杀或是活捉。
但也因着贤王的这份性子,此次没有成功,那就没有下一次机会了,贤王记仇,今夜他们将不得安宁。
“尚且不知这些探子来了矿场,到底打探到了什么,会否知晓主公并不在此地,但他们的大部队很快就要攻来了,主公派人挡了神机营武器和粮草的运送,然而凭着镇南军多年的积攒,想来火药武器也有不少,咱们打起来,必败。”
王庆的话打击到了几名亲卫的信心,他们惊愕的看着先生,原本胜利在握视先生料事如神的思维瞬间破灭,有些不适应,他们不认为一定会输,刚才弓箭手不是伤了贤王么,流了那么多的血,他不休养,连夜攻打,是不要自己的命了么?
贤王如此尊贵之人,他怎么可以如此的不惜命?
是呢,这天下的权贵,哪个的命不金贵,荣家人本是皇室,可他们却成了一个个的战神,从来就不惧死,老晋王如此,神机营营主亦是如此。
不然荣家子嗣凋零,当真只是巧合么?
这些亲卫面如死灰,莫名的竟也对贤王敬佩起来,心底有了奇异的念头,他们这么视死如归的跟着主公,主公却将他们遗弃在这矿场,还让王先生签下生死状,若不能得到矿场,打通地下通道,便都得殉葬。
若是他们的主公换成贤王,贤王会如此待他们么?
连着前方探路,贤王都是亲力亲为,当真只因他艺高胆大?他是不想镇南军前来送死,若这一次不是贤王,绝无可能挣脱铁网,这样的主帅,才是世上的真君子。
王庆看向身边的亲卫,他如此聪明,自是看出这些亲卫的想法,他何尝又不是,跟错了主子,一辈子都无翻身之日。
“生死皆一瞬,打就打吧,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诸位,莫怕,我陪着你们一起。”
亲卫们听了先生这番话,热泪盈眶,纷纷朝他跪了下去。
如王庆所猜测的,当天夜里,铁矿场三更天就有了动静,这是一场血战,一直打到了五更天。
那不是镇南军的极限,却是铁矿场谢家残军的极限了。
数处矿洞藏着的谢家私军被威力十足的火珠子炸得昏了头,又随着镇南军趁乱送出的双飞挝,一个个不惧死的身影闯入矿洞中。
谢家的残兵,想要守住矿洞,就要有同归于尽的准备。
好几处矿洞就这么的点燃了矿洞中的火药引线,与冲过来的镇南军同归于尽了。
王庆这边的矿洞内,他与亲卫几人就这么看着矿洞一处处炸开,每炸开一处,镇南军就会改变策略,能停上一刻的时间,便是这种生死的较量,也拖到了五更天时。
最后王庆身边的亲卫死了,余下他一人时,人被贤王抓住。
明明受了重伤的贤王,此时却是拿着软剑抵着他,身板挺直,看不出半点受伤的痕迹,身上的铁甲如此的刚硬,他像个没受伤的人,目光沉冷,神色凛然,问他:“谢文瀚在何处?”
王庆到此刻记起在京都时的一些传说,听闻这位民间来的贤王,向来最听那农家媳妇的话,视媳妇如己命。
所以连夜攻矿场,不是贤王忍不住气要报仇,而是他急需找出谢文瀚,是为着南郡城他媳妇的危险么?
王庆苦笑,倒也不必忠诚到替主公瞒着,他面色平静的抬头看向贤王,不紧不慢地答道:“主公在南郡城,算着时辰,应该已经攻下了。”
任荣长听到这话,气得握紧了软剑,手腕轻轻一动,王庆的人头落了地。
杨家铁矿场一战终于告了一段落。
天还没有亮,死伤一地的铁矿场里,镇南军纷纷在忙碌着收拾。
任荣长翻身上了马背,吴副将上前相劝,想叫军医替王爷疗伤,没想又是劝不住人呢。
任荣长根本不听劝,上了马背就要疾驰回城,谁知才跑出矿场,他的整个身子往旁边一倒,从马背上掉了下来,吓得众人惊叫出声,吴副将连忙带军医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