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星海的脚步声轻叩着江州冬日的暖阳走近时,山神爷只是懒洋洋地微睁开半眯的眼缝。
那双眼眸深邃如万年古潭,映着头顶澄澈得没有一丝云絮的蓝天,却没半分波澜。
在这个身形单薄的年轻人身上,它嗅到了与李星锋如出一辙的血脉气息,那是属于同类亲族的熟悉味道。
用兽类敏锐的感知来说,这两个“小人”本就是同根同源的血脉延续,骨骼里流淌着相似的温热。
这份刻在基因里的血脉羁绊,再加上自身碾压一切的绝对实力,让山神爷对李星海彻底卸下了所有戒心,任由他脚步轻缓地走到近前。
刷子带着清凉水液落在皮毛上时,山神爷先是微微一颤,细密的痒意顺着浓密的毛发根部迅速蔓延开来,像有无数只细小的虫子在轻轻爬行。
可刷子一来一回的温柔摩挲。
混着冰凉的水液,顺着厚实如绒毯的皮毛缓缓流淌,痒意渐渐化作了通体舒畅的暖意。
顿时,山神爷舒服得重新眯起眼睛,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扇形阴影。
这感觉,和它平日里在老槐树上蹭痒有些相似,却又截然不同。
蹭树皮只是单纯止痒,带着粗糙的摩擦感。
而此刻刷子扫过之处,先是一阵酥麻的痒,紧随其后的便是深入骨髓的舒爽,仿佛每个毛孔都在尽情呼吸着清新的空气,积攒许久的疲惫顺着水流一同褪去。
江州的冬天向来格外温和,正午的太阳悬在湛蓝的天空中央,像个巨大的鎏金暖炉,将气温烘得直逼二十多度,连风都带着暖意,轻轻拂过脸颊。
山神爷半趴在空地上,被阳光晒得温热,贴合着它厚实的腹部,带来阵阵暖意。
它任由凉水顺着脊背淌下,在地面汇聚成一个个小小的水洼,折射着耀眼的光斑,偶尔有风吹过,水洼便泛起细密的涟漪。
被暖融融的阳光裹着,山神爷浑身的肌肉都松弛下来,慵懒的倦意如同潮水般层层涌来。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一阵困顿袭来。
山神爷长长的打了个哈欠,露出雪白锋利的尖牙,齿尖还沾着一丝草屑,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随后便彻底放松身体,将硕大的脑袋搁在厚实的前爪上,沉沉地小憩起来。
见山神爷闭上了眼,呼吸变得绵长均匀。
刚才小心翼翼凑在一旁的老专家,此刻更是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
佝偻着因为常年弯腰工作微微有些驼的身子,伸出关节突出的手指,指尖轻轻拨开山神爷浓密如丝的鬃毛,动作轻得仿佛怕惊扰了这尊巨兽的美梦。
阳光透过毛发的缝隙,在他布满沟壑般皱纹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只见其眉头紧锁,皱纹拧成了深深的川字,眼神专注得如同在研究稀世珍宝,手指一寸寸在皮毛间摸索查看,每一次触碰都带着专业的谨慎与细致。
足足过了三五分钟,他才缓缓直起身,伸了伸僵硬的腰肢,脸色阴沉得像是要滴出水来,嘴角紧紧抿成一条直线,透着难以掩饰的凝重。
察觉到专家的神色不对,李星锋手里的刷子猛地一顿,刷毛还悬在山神爷的脊背上方。
李星锋赶忙停下动作,身体微微前倾,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与不安:
“有什么发现?是不是情况不太好?”
老专家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舌尖触到起皮的唇角,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与凝重:
“体表有很多寄生虫,多到没办法形容的那种,数量远超我的预估。”
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最贴切的措辞,抬手用指节轻轻敲了敲自己的掌心:
“简单举个例子,山神爷好比浩瀚无边的地球,我们人类就是在地球上繁衍生息的寄生虫,一茬一茬的生老病死,无穷无尽,密密麻麻。”
李星锋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山神爷的身上,竟寄生着如此庞大数量的寄生虫,它们在那厚实浓密的皮毛间筑巢,世代繁衍,早已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生态系统。
“不信,你看我的手?”
专家说着,索性在刚刷过的毛发上轻轻一抓,指尖带着细微的力度,然后缓缓摊开手掌,递到李星锋眼前。
李星锋本就对专家的判断深信不疑。
毕竟对方是行业内德高望重的权威。
可当他凑近了看清专家掌心的景象时,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微微靠近专家的手掌后,那股怪异的气味让李星锋下意识皱起了鼻子。
专家的掌心赫然是一片暗红色的黏腻污渍,牢牢附着在皮肤的纹路里,透着一股混合着血腥与腐殖质的怪异味道,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这是跳蚤的分泌物与排泄物混合而成的。”
专家的声音带着几分幽幽的意味,眼神落在那片污渍上:
“大量的跳蚤在山神爷身上生存、繁殖,它的毛发浓密厚实,又具备一定的隔绝能力,正好成了跳蚤绝佳的生长母巢,温度、湿度都恰到好处,所以一茬一茬的跳蚤在它身上休养生息,生生不息,已经形成了规模。”
顿时,李星锋下意识地往后一仰,脚步踉跄了一下,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诧异,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成了“o”形。
顿时,其脱口而出:“这么多跳蚤,它难道就不觉得难受吗?”
“换做是人,早就熬不住了!”
这话让老专家愣了一下,随后这位老专家一脸古怪地看着李星锋,眼神里带着几分无奈,他轻轻摇了摇头:
“地球,会因为人类的存在而难受吗?”
“人类于地球而言,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存在。”
他顿了顿,换了个更通俗的说法,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胳膊:“你身上遍布螨虫,甚至毛囊里都有它们的踪迹,你会觉得难受吗?”
“大多时候,你根本感知不到它们的存在。”
“这......”
李星锋张了张嘴,一时间竟找不到反驳的话语,只能怔怔地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里的刷子柄,脑海里反复回响着专家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