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秀秀听刘招娣这语气,怎么听怎么不像是想要把自己出卖给小鬼子的样子,于是就试探着小声问道:
“我听说有个女抗联被小鬼子给抓起来了?有没有这事儿?”
刘招娣咬了咬牙:
“倒是有这么个事儿。可我跟你说句明白话,人已经废了,即便是救出去,也活不成。
唉,关键是即便去救,恐怕也救不出来。
所以我认为,与其再多搭人命冒险过去救她,倒不如记住这个仇恨,往后多杀几个小鬼子是正经。
我跟你说,现在镇子里早已经被小鬼子布下了天罗地网,你有机会就赶紧走,千万莫停留!”
刘招娣大概是很怕陈秀秀会不听劝,所以说话的时候,声音就稍微急促了那么一点儿。
她语气这么一急促,陈秀秀脸色就一变。
心里暗叫一声,不好!眼前的刘招娣,恐怕不是真的,这怕是个冒充的!
说不得也是小鬼子放出来的诱饵,至于说这个诱饵究竟是为了诱捕刘庆还是其他什么人,那就不知道了。
但现在陈秀秀还不敢跑。
为什么呢?
因为周围都是小鬼子的人,想必只要她一跑,惊动了这些人,到时候恐怕她插翅也难飞。
那么说陈秀秀是怎么感觉出来面前的刘招娣是个假货呢?
那是因为刘招娣此人有个最明显的特征,她是公鸭嗓。
她长得倒是挺漂亮,就是别开口说话。
只要她一开口讲话,喔嚯,就跟公鸭在嘎嘎叫一般,声音特别的难听。
刚才急切间,这假刘招娣可能是忘了伪装了,讲话的时候露出了她自己本来的声音。
公鸭嗓可不是能随便改变的,那么说一个人前头和后头嗓音不一样,陈秀秀能不怀疑么。
不过这假刘招娣也不是一般人。
她自己用本来嗓音讲完话,就知道坏了菜了。
她这是在陈秀秀面前露了馅了呀。
其实本来她对陈秀秀示完警以后,任务就算完成了,已经可以走了。
但一看陈秀秀已经开始怀疑她了,为了陈秀秀的安全起见,她还真就不能这么一走了之。
可不一走了之,想让陈秀秀相信她说的话,她还就得泄露秘密给陈秀秀知道。
但泄露秘密,又违反了纪律。
假刘招娣那是左右为难呢。
最后叹一口气,终究是不忍心让陈秀秀陷入险境。
于是附在陈秀秀耳边说道:
“陈大当家的,你猜的没错,我不是真正的刘招娣。真正的刘招娣已经为了抗日大业英勇牺牲了。
不过出于保密原则,我不能告诉你我究竟是谁。
只能说我是你的朋友,不是你的敌人。
而我之所以假扮成刘招娣潜伏在小鬼子内部,也都是为了获取小鬼子方面的情报。
这事儿你一个人知道就好,千万不要再跟第二个人说。
不然,我有危险倒不要紧,就怕会因此影响到抗日大业。
再有一点,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半点没骗你。
蔡曼丽是小鬼子留着钓抗日人士的诱饵,她早就不行了,即便救出来也活不成。
所以你们千万不要以身涉险。
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翠峦小镇,最大程度地保留抗日的有生力量,留待以后再跟小鬼子较量。”
陈秀秀听罢此言,冷笑一声:
“姑奶奶既然来了,就没有啥都不做,夹着尾巴逃走的道理。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抱歉,我不能听你的。
蔡曼丽是我的好姐妹,既然救不出来,那我不如送几个小鬼子跟她作伴,一起上路不寂寞。
我的好姐妹,死就该死得轰轰烈烈,绝不能让小鬼子得了好去!”
假杨招娣一听陈秀秀这么说,眉头一皱低声喝道:
“蔡曼丽那里小鬼子派了不止一队人马看守着,说一句跟铁桶一样牢靠都不为过。
你一个人,过去又能当得了什么事儿?
还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你想把关押蔡曼丽的地方给炸喽?
我说陈大当家的呀,你这胆子,唉,你这胆子可也太大了吧?
可不能那么干呢。
真若是蔡曼丽没死在小鬼子手里,反倒是死在你的手里,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哪怕仅仅只是为了让她少遭点罪也不行。
你有没有想过,这事儿没人知道还好。
但凡是被人给知道了,将来有人追究起来,你难免会为人们所诟病。
甚至于极有可能会有人说你助纣为虐,是小鬼子的狗腿子。
我跟你说,我这可不是危言耸听。
凡事三思而行,你可千万别胡来呀!”
假杨招娣能跟陈秀秀说这一番掏心窝子的话,确实是好心。
假杨招娣就在小鬼子内部,她可太知道一个女人,落入小鬼子这帮畜生手里,会遇到多少非人的折磨。
与其活得生不如死,真要是能在临死之前拉几个小鬼子当垫背的,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但一般人谁敢这么干呢?谁又能狠得下那个心这么干呢?
真要是这么干了,别人会咋看陈秀秀呀?
陈秀秀这是在作死呀,而且是作的大死。
心里话,这陈秀秀果然如其他人所说的那样,这也太莽,太不走寻常路了吧!
麻蛋的,这是人干事儿?
怎么就这么想一出是一出的呢?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知道“害怕”俩字是咋写的。
更不知道人言可畏是能逼死人的。
果然胡子就是胡子,无组织无纪律,恣意妄为,跟那脱缰的野马一样,根本管不住她们。
陈秀秀自然也知道假杨招娣是好心,但她就不是个能听进去劝的人。
而且她之所以不肯加入任何抗日组织,头一个就是因为不想受人管制。
她已经习惯了当家做主,什么事儿都由她自己拿主意的日子。
所以即便明知道假杨招娣说的情况,将来很有可能会发生,仍然选择从心而为,她想办成的事儿,还没人能拦得住。
于是冷哼一声对假杨招娣说道: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但我不能明知道我的好姐妹此刻活得生不如死,还能因为顾忌到种种其他原因,为了自身安全,装作视而不见。
要真那样做的话,我也不配跟蔡曼丽称姐道妹一回了。
好了,你不用再劝我了。
所有的后果,由我陈秀秀一力承担。
无论成败,我都要试上一试。
不然,我此生良心难安。”
又机警地看了看四周情况,又低低地对假杨招娣说道:
“待会我可能会闹出大动静来,为了不连累到你,咱们就此分开走吧。”
说完装的跟普通农妇一样,非常谦卑地对着假杨招娣点头哈腰地:
“太太行行好吧,这些鸡蛋可都是我存着换盐的,您瞧瞧,都新鲜着呢。
您看能不能多少赏我几个钱?
我保证,回家以后日日替您在佛前祈祷,祝您长命百岁,富贵吉祥!
太太,您行行好,可怜可怜我吧!”
假杨招娣见陈秀秀不听劝,仍然选择一意孤行,心情复杂极了。
既愧疚于凭她的力量,救不出蔡曼丽,又担心陈秀秀此去,会遇到危险。
但她的潜伏任务不能失败,帮不上陈秀秀的忙。
虽然心里对陈秀秀的做法无法达成一致,却也还是咬了咬后槽牙,选择配合陈秀秀演戏给盯梢的人看。
只见她一捂鼻子,一把夺过装满鸡蛋的土篮子,鼻孔朝天对着陈秀秀就开喷:
“呸,我能看上你卖的鸡蛋,是你祖上冒了青烟,积了大德了。
怎么的,还敢问我要钱?
反了你了还?
信不信老娘我一个不高兴,让太君弄死你!
滚,快点给我滚的远远的,别在我跟前碍眼!
脏了吧唧的埋汰玩意,看着就辣眼睛,滚,赶紧给我滚!”
骂完又还小声交代陈秀秀:
“关押蔡曼丽的地方,就在往前走第二个拐角的谷仓里。
你自己多保重!”
说完扭扭哒哒地踩着高跟鞋,走了。
陈秀秀眼里冒着精光,心里似燃起一团烈火。
不是她不想救蔡曼丽出来,而是形势比人强。
这么多小鬼子,凭她一个人,别说救蔡曼丽了,怕不是她刚一露头,就被小鬼子给逮到了吧。
为今之计,只能想办法弄到个手榴弹啥的。
不能救,也就别让蔡曼丽遭受非人的折磨了。
此刻她能做的,最多是多送几个小鬼子跟蔡曼丽陪葬。
但这手榴弹究竟要从哪里才能弄来,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