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像一把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某个锁扣。
伯懿惊声道:“鬼参押不芦!”
玉浅肆点点头,从袖中取出大理寺的验尸格目,其在风中哗哗作响。
“大理寺的仵作并没有查到任何中毒痕迹,据我所知,这世上恐怕只有两个人能做到去除押不芦所有的毒性,还能精妙把控押不芦让人活人僵直的特性。”
一个是玉临宜,还有一个——
“你那个兄长,玉浅山?”
玉浅肆首肯道:“即便是有人刻意引导,但那里肯定有线索。不过,这一次,主动权要在我手里。就是要委屈以下你了,伯懿。”
*
云中市的大殿内,梁柱上缠绕着暗金色的藤蔓纹饰,数百盏琉璃灯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白昼。
玉浅肆斜倚在一根雕着繁复诡谲云纹的立柱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玉里乾坤的纹路。
戏台上,戴着青铜面具的伶人正如痴如醉地演绎着那个神魔仙的后续故事,五彩的戏服在灯光下流转着奇异的光泽。
但她只是机械地看着,目光在人群中游移,打量着厅中三两聚集,或独来独往的人们。
这些人同她一般,穿着云中市提供的同色衣服,戴着面具,刻意压低声音,或捏着嗓子说话,一个个拙劣地扮演着身份成谜的神秘人。
“你不是说你对云中市非常熟悉吗?就跟你家后花园一样!”一声清脆的呵斥突然从右侧的廊柱后传来。
说话的女子发髻简单,却在发间点缀着几颗细碎的珍珠,在灯光下泛着柔光。
她腕间缠着几圈红线,挂着一个红玉髓吊坠,随着激动的动作不断晃动,在雪白的肌肤上投下淡淡的红晕。“就这?还想骗我去给玉姐姐说好话饶过你?”
她对面的那人,即使戴着面具,却也看得出面具下的慌乱。他腕间也缠着几圈素红线,锦靴不安地蹭着地面:“我......我没骗你。但是这云中当的主人,也不是你我第一次来,想见便能见的。这次来,也只能是打打前站。”
玉浅肆无声地靠近,绣着暗纹的红色裙裾扫过光可鉴人的黑曜石地面。她伸手按住商赋的肩膀。
“再大声些,”她压低声音,“明日全京城都会知道大理寺少卿带着安国公府的小郡主来逛云中市。”
商赋吓得一个趔趄,后背撞上了身后的青铜鹤形灯架,惊得灯焰剧烈摇晃。虞安宁却眼睛一亮,推开商赋,挽住了玉浅肆。
“郡主来这里做什么?”
虞安宁学着玉浅肆的模样,压低声音,贼头贼脑般:“舅爷爷重病,听闻云中市有能让人死而复生的药,我便来求。”
玉浅肆冷声打破她的幻想:“这世上没有让人死而复生的药。若是你听说了什么,那或许不是让死人活过来,而是让看似是死人的人醒过来。”
虞安宁有些失落,随即又试探着问道:“那......玉姐姐,你能跟我回去看看我舅爷爷吗?”
“我的医术平庸,帮不了你。”她示意二人跟着她,离开了大殿,站在殿外的栈桥上。
夜风穿过雕花栏杆,携着碎冰扑在三人眼睛里。
“下面的鬼市里,有一个我的同族中人,名唤玉浅山。”她指向下方蜿蜒如蛇形的灯火,声音带了几分兴然:“他医术了得,将症状告知于他,或许他能帮你开一帖对症的良药。若是有什么难寻的珍贵药材,也能托他一并寻来。实在不行,大不了请他去一趟国公府。”
浅山,浅肆。
听起来就是同辈人。
虞安宁点点头,顺着玉浅肆所指朝下望去,月光下的鬼市像一条发光的星河,各色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她不由得惊叹:“这里好美啊!月亮也同城中的不一样。”
说话时,她耳垂上的珍珠坠子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映着月光流转着温柔的光晕。
玉浅肆抬头望月,正看见云中君引着一个戴着面具的人转入二层的回廊。那人随云中君转身,黑色的衣袍荡开恰好到处的弧度。
脚步沉缓,从容有度。
这个角度,这个轮廓,她绝不会认错。
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但此刻,也没有时间思考这些意外。
“少卿大人,既然做了护花使者,请务必护好郡主。”她突然转向商赋,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这里鱼龙混杂,办完事情后,你们都不得随意闲逛,立刻返回。”
“我明白!“商赋急忙作揖,面具下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下意识抬袖去擦,却只碰到了冷冰冰的白色面具。
虞安宁难得见到他这幅唯唯诺诺的模样,心中得意,将玉浅肆拉到一株盆栽的罗汉松后,“玉姐姐,看在他一直帮你的份儿上,能不能不要生他的气了?你看,他这次都不顾脸面求到我面前了,可见他是真的敬重你,也真心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朋友?”玉浅肆看着被丢在一旁,听不清二人在说什么,但还对她不断拱手作揖的商赋。
“你想想,他确实帮了我们不少。”
虞安宁发间的珍珠随着她的动作忽明忽暗。
玉浅肆抬手,一颗颗取下来,放在掌心:“不是我们,是我,是帮了我不少。”
然后她递给虞安宁:“这东西,还是莫要带下去。”
实在是太惹眼了。
可虞安宁却不接,只巴巴地望着玉浅肆。
玉浅肆受不了月光下那小鹿一般的目光,打岔道:“你还会替他说话?”
“我若是能让你回心转意、岂不是赢了他?既大度,又显得我在你面前地位超然。以后这第一纨绔不得我来做?”
玉浅肆失笑,点了点她的脑袋:“你们俩拿我当赌注吗?”
郡主接过玉浅肆手中的珍珠,拢在手里,扯着她的袖子,撒着娇:“我知道玉姐姐是不会介意的。”
一不小心,珍珠从她掌缝里漏了下去,在木栈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
头顶传来云中君送客的声音,声音被碾碎在冷风中,断断续续传入她的耳中,只留下不成气候的词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