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道院深处的圣殿内。
光线透过高窗洒落,在地面上投下斑驳光斑。
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此刻的拓熊海他们,脸上都笼罩着厚重阴霾。
段星辰与杨雁冰坐在客位,沉默不语,三个孩子已被安置歇息。
空气中弥漫着的压抑,无处宣泄。
景兄弟可能陨落的消息,如同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那个曾经与他们并肩作战的兄弟,那个即便去了上苍依旧能搅动风云,登临绝顶的天骄,如今竟可能葬身于虚空之中?
这让他们如何能接受?
万云霄剑眉紧锁,正欲开口再询问一些虚空通道中的细节,试图从中寻得一线生机。
而就在这时……
“砰!”
圣殿的门,竟被猛的从外面推开,发出巨响,打破了殿内沉默!
众人霍然抬头望去。
只见门口逆光处,站着一道身影,正扶着门框剧烈喘息着。
他气息紊乱,显然是一路疾驰而来。
在他身后,跟着一脸担忧的姚梦龄。
若非姚梦龄以灵力相助,毫无修为的小镜子绝无可能如此快从遥远的界坝赶回。
拓熊海、岁桉等人看到小镜子这般失态地闯进来,眼中都闪过复杂。
他们深知,小镜子性子向来安静乖巧,若非涉及那个人,绝不会如此失礼。
小镜子顾不得平息喘息,眼眸急切扫过殿内众人。
目光最终落在了段星辰与杨雁冰这两个陌生面孔上。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殿中,完全无视了在场诸圣的威严,仰起头,急切问道:
“我哥哥呢?他……他是不是回来了?他在哪里?”
那双灵动眸子紧紧盯着段星辰,已满是希冀。
看着这突然闯入的生灵,段星辰微微一怔。
眼前之人气息纯净但微弱,显然毫无修为。
岁欢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小镜子身边,想要安抚,却又一时语塞。
她似乎不知该如何介绍小镜子。
在犹豫了一下后,最终还是用一种尽可能温和的语气对段星辰道:“段姑娘,这位是……小镜子。他……是景大哥当年从西海带回来的,是景兄弟视若……至亲之人。”
他避开了具体的亲属称谓,毕竟鲛人族的情况特殊,小镜子的身份更近似于被渊收养,庇护的亲人。
至亲……
“即便是小镜子?”她听渊提起过。
段星辰看着小镜子那几乎要溢出泪水的蔚眸,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触动。
她想起了渊偶尔提及下界时,那一闪而过的牵挂。
她深吸一口气,迎着小镜子充满期盼的目光,不忍却不得不开口。
“你哥哥他……没有回来。”
听到这答复,小镜子只觉得脑中一阵嗡鸣。
他脸色瞬间惨白,眸中那点希冀的光彩,骤然熄灭。
“为……为什么?”他声音颤抖的厉害,纤细的手指紧紧攥住了衣角。
“哥答应过我的……他说会回来……他从来不会骗我!为什么没有回来?”
“他在哪里?是不是受了伤?是不是被事情耽搁?”他追问着。
段星辰看着小镜子这般模样,心中酸楚。
她抬头看向拓熊海,岁桉等人,眼神交汇间,已然明了。
有些事,瞒不住,也不该瞒。
尤其是对眼前这个,将渊视为一切的小镜子。
她对着拓熊海等人微微颔首,示意自己来说。
“我们从上苍下来,途中经过了一处虚空通道……在那里,我们遇到了很大的麻烦……你哥哥他……”
殿内寂静无声,只有段星辰的声音在回荡。
而小镜子的心,也随着她的讲述,不断下沉。
小镜子站在那里,长发垂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他紧抿着嘴唇,唇色发白,肩膀在颤抖着,却没有再发出一丝声音。
他就那样站着,像是失去了灵魂的瓷偶。
良久,他缓缓转过身,没有看任何人,也没有再问一句话,只是低着头,一步一步,朝着殿门走去。
他脚步很轻,落在地面上,几乎没有声音,但那每一步,都踩在殿内众人的心尖上。
拓熊海、万云霄、岁桉他们看着小镜子的单薄背影消失在殿门外的光影中。
他们张了张嘴,最终却都化作了叹息,眼中不忍。
他们何尝不知这小鲛人对景兄弟的感情?
那是一种超越了血缘,近乎信仰的依赖。
如今这般消息,对他而言,何其残酷。
到了夜晚,在一处靠近后山的角落,月光被茂密的叶,切割的破碎。
有身影蜷缩在青石后面,将脸深深埋在膝盖里,肩膀在抽动。
压抑了整日的泪水,终于在此刻无人之地决堤。
他没有放声大哭,只是啜泣,眼泪在大颗滚落。
那是鲛人泪,价值连城的结晶。
自从那年,渊留在他身边的那道灵身被突然唤回时,他心中就充满不安。
他虽无修为,灵觉却敏锐,他知道,一定是哥哥在上苍遇到了极大的麻烦。
这些年来,拓熊海、万云霄大哥他们,虽然从不在他面前提起哥哥,反而时常带些新奇玩意儿逗他开心。
但他能感觉到他们眼神深处的担忧。
他也一直装作不知,将那份忧虑死死压在心底。
可如今,终于等来了消息,却是这般……
这让他如何接受?
那个承诺过会回来看他,会带他去看看更广阔天地的兄长,难道真的……
想到这里,小镜子的心被攥住,无法呼吸,眼泪流的更凶。
也不知哭了多久,直到眼泪都快流干,喉咙哽咽发不出声音,只剩下身体本能抽搐时,一阵极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小镜子一颤,慌忙用袖子擦拭脸上的泪痕,将头埋得更低,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这般狼狈模样。
一道身影停在了青石前。
月光下,段星辰站在那里,看着蜷缩成一团、努力想隐藏悲伤的小镜子。
她轻叹了口气,缓步走到小镜子身边,蹲下身来。
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伸出手,用指尖轻拂开小镜子额前,被泪水沾湿的发丝。
小镜子身体僵了一下,没有躲开。
他抬起头,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脸,眼睛因为泪水浸泡,显得更加清澈,却也更加空洞无助。
她就那样泪眼婆娑,望着段星辰,嘴唇翕动。
段星辰看着他,心被触动。
她抿了抿嘴,随后安慰道:“别太难过……你哥哥他,很厉害的。我们都相信,他一定不会有事。”
“或许……他只是被困在了某处,正在想办法回来。”
她的声音很轻,但在夜里格外清晰。
“真的吗?”
“当然了。”段星辰点头,顺势在小镜子身边坐了下来,与他并肩,望着远处被月光笼罩的山影。
“你哥哥在上苍,可是非常非常厉害的生灵。他打败过很多强大对手,登上了最高处,连那些古老传承的圣子,神女见了他都要退避三舍。”
她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描述渊在上苍的辉煌,想要驱散小镜子心中的阴霾。
然而,小镜子听着听着,却并没有露出骄傲,反而低下头,喃喃道:“那哥哥他……一定过的很辛苦吧……”
段星辰闻言,愣住了。
她准备了许多夸赞渊如何强大,如何了不起的话,却没想到,小镜子最在意的,却是这个。
这一刻,她看着小镜子的侧脸,心中百感交集。
最终,她轻“嗯”了一声,没有反驳。
是啊,那般耀眼的背后,怎会不辛苦?
一阵沉默后,小镜子抬起头,看向段星辰,小声问道:“那……那你和哥哥,是……是怎么认识的?”
段星辰微微一怔,对上小镜子的眼,思绪被拉回了数年前,那个在上苍初次相遇的节点。
“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