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对刘爱璐和周婉清说道:“走,通知其他同志,跟我一起下去。”
刘爱璐的脸上闪过一丝担忧,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陆江河左眼角那道浅浅的疤痕——那是上次被围攻时留下的,就在这县委大院前。
“陆县长,要不……还是算了吧?这些人……跟上次那些人不一样。万一……”刘爱璐欲言又止。
她担心陆江河再次受伤,更担心事态进一步恶化,到时候,恐怕就更难收场了。
“不一样。”陆江河摇了摇头,目光深邃,“上次那些人,有地痞流氓,无赖混混夹在里面,是收钱办事。他们闹事,目的不纯。”
“但这次来的,是工人,是老百姓。他们有诉求,有委屈,有对未来的担忧和恐惧。”
“他们要的,是饭碗,是希望,是活路。只要我们能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一个明确的答复,他们就不会闹事。”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是被裹挟,被煽动,被利用的。只要我们能把真相告诉他们,把道理讲清楚,他们自然会明白,谁才是真正为他们好。”
刘爱璐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她承认,陆江河说的有道理。
这些工人,和上次那些人,的确不一样。
他们有顾虑,有牵挂,有底线。
他们不会像那些没轻没重的地痞无赖一样,肆无忌惮,不计后果。
“好,陆县长,我明白了。”刘爱璐深吸一口气,“我这就去通知其他同志。”
说完,她和周婉清一起,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陆江河站在窗前,望着楼下黑压压的人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吐了出来。
已是初秋,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身上,带来一丝暖意。
纵然是很凉爽的天气,但楼下那些工人,一个个汗流浃背,衣衫湿透,已经在太阳底下站了很久。
十多分钟后,陆江河带着高厚德,还有一众县委常委、副县长,以及县政府办等一众干部,缓缓走下台阶。
原本喧闹的人群,像被按下了静音键,突然安静下来。
上千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台阶上出现的这群人,目光中带着惊讶、疑惑,还有一丝难以置信。
“真……真出来了?”
“那是……陆县长?”
“还有高书记……毛县长……”
人群中,有人小声嘀咕着,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
他们原本以为,最多出来个科长、主任之类的“小角色”应付一下,没想到,竟然一下子出来了这么多“大领导”。
这阵仗,着实有些出乎意料。
陆江河走到人群前,手里拿着一个扩音器。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清晰地传遍了县委大院的每一个角落:
“同志们,乡亲们,你们要见陆江河,现在,陆江河来了!”
他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一张张写满疲惫和焦虑的面孔,语气沉重:
“你们有什么诉求,有什么难处,有什么委屈,都可以跟我说!”
“我陆江河今天站在这里,一定会给你们一个说法,给你们一个交代!”
陆江河的话音刚落,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了一阵嗡嗡声,像是炸开了锅。
“跟他说有什么用?他们当官的,都是一路货色!”
“就是!还不是跟那些黑心老板穿一条裤子!”
“我们厂子都被封了,工资都发不下来,那些当官的有什么用?他们除了会打官腔,还会干什么?”
“当官的都只会说套话、空话,正事一件不干!”
工人们你一言我一语,情绪激动,声音里满是愤怒。
长期以来的积怨,在这一刻集中爆发出来。
他们不相信陆江河,不相信这些当官的,会真正为他们解决问题。
在他们看来,这些当官的,和那些欠他们工资、让他们下岗的黑心老板,都是一丘之貉。
陆江河听着这些刺耳的话语,并没有生气,反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这些工人,的确是被误导了,被蒙蔽了。
外加上过往明阳县的一些事情,已经让这些工人的眼中对他们这些干部没有信任可言了。
他们需要一个真相,需要一个能够信任的人。
陆江河指了指站在自己身旁的高厚德,提高了声音:“这位,是咱们明阳县的县委书记,高厚德,高书记!”
他又指了指周正:“这位,是县委副书记、县委常委,毛彪,毛书记!”
然后,他又指了指站在一旁的马德刚等人:“这位,是县委常委、纪委书记,还有这位……”
陆江河一口气,把在场的几位县委常委、副县长,都介绍了一遍。
“以前,你们遇到问题的时候,能见到这么多县里的干部吗?能见到县委书记、县长,还有这么多县委常委吗?!”
陆江河的反问,让工人们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从愤怒、激动,逐渐转变为疑惑、震惊,最后,变成了一丝动摇。
是啊,以前他们遇到问题,别说县委书记、县长了,就连乡镇的干部,都很难见到。
更别说,像今天这样,一下子见到这么多县里的“大人物”。
这阵仗,的确是前所未有。
那些原本还气势汹汹的工人,此刻的气焰,明显弱了下来。
他们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是不是错了?
这些当官的,真的和那些黑心老板,是一伙的吗?
如果真的是一伙的,这些掌握着全县百万人生计的干部,能有这闲工夫来跟他们这些普通工人对话?
陆江河敏锐地捕捉到了工人们情绪的变化,他趁热打铁,再次拿起扩音器,语气诚恳:
“我知道,你们当中,很多人都是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挑拨、煽动,甚至是威胁,才来到这里的。”
“你们以为,这些人为你们出头,是为了你们好。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你们要擦亮眼睛,看清楚,谁才是真正对你们好的人!不要被人当枪使,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陆江河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子,撕开了蒙在工人们眼前的迷雾。
是啊,那些鼓动他们来闹事的人,真的是为了他们好吗?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们从中,又得到了什么好处?
工人们开始反思,开始怀疑。
“工厂给我们工资,给我们饭吃,所以,工厂才是对我们好的人。你们这些当官的,要把厂子关了,要砸我们的饭碗,你们就没有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