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大酒店后巷的路灯忽明忽暗,在墙面上投下斑驳光影。冰冷的枪管抵上孙婉柔后颈的瞬间,她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住,脊椎绷得笔直,连呼吸都凝滞在胸腔里。
潮湿的晚风卷起墙角的枯叶,沙沙声混着远处零星的警笛声,将这方狭窄巷道切割成令人窒息的牢笼。
死寂持续了漫长的一分钟,孙婉柔缓缓举起双手,指尖微微颤抖。她绝望的目光与倚着墙喘息的林琛对视一眼,对方染血的衬衫在昏暗中如同诡异的图腾,而此刻他们的生路,全悬在身后这把随时可能扣动扳机的枪上。
“慢慢转过来,不要耍任何花招。”女声裹着霜雪般的寒意,从耳后传来。孙婉柔喉结滚动,不敢有丝毫违逆,脖颈转动时,能清晰感受到枪管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摩挲皮肤。
当她终于看清来人面容,心跳几乎漏了半拍——女人杏眼微眯,眼尾上扬的弧度此刻盛满冷意,深琥珀色瞳孔映着忽闪的路灯,像两汪淬了毒的寒潭。
她米白色西装外套沾着几缕巷口的灰尘,却无损那副玲珑身段,珍珠耳钉随着动作轻晃,与抵在孙婉柔眉心的枪管同样泛着冷光。 女人的雪松香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孙婉柔注意到她涂着裸粉色甲油的手指正扣在扳机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那张完美的瓷白面孔上,梨涡隐在紧绷的嘴角边,似笑非笑的神情让孙婉柔想起被围困的猎物,而此刻的她,正是那只落入孤狼爪下的羔羊。
“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把林琛交给我们,放你走。第二杀了你我们带走他,你自己选吧。”
喉间涌上的腥甜被孙婉柔强行咽回,她眼睁睁看着林琛倚在墙角的身影晃了晃,染血的衬衫在墙面上拖出暗红轨迹。一滴泪猝不及防划过眼角,砸在锁骨处的瞬间,她已闭上眼等待枪管的震颤 —— 却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喟叹。
“小舞,你就别逗她了,快扶我起来,咱们得离开这儿。”
林琛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舞妩顿时泄了气,对着地上的人影做了个鬼脸,珍珠耳钉在晃眼间划出银弧。孙婉柔猛地睁眼,正看见舞妩收起手枪的动作,裸粉色甲油在枪管上擦出细响。“GA 局舞妩。” 女人笑得眉眼弯弯,雪松香裹着枪油味扑来,转瞬间已蹲到林琛身边,指尖熟练地掀开他染血的衬衫。
“所以刚才你是在试探我,还有林书记,您早就认出她来了?” 孙婉柔的质问带着哭腔,却被舞妩轻飘飘的调笑打断:“妹妹,你可要擦亮眼睛了,你眼前的这个男人可不是个良配,要我说喜欢上他的女人下场都不怎么好?” 这话像根细针戳破孙婉柔的伪装,她耳尖 “腾” 地烧起来,连反驳都带着颤:“谁说我喜欢他,林书记是我最尊敬的人。”
“那你刚才那一滴泪是怎么回事?” 舞妩挑眉时,眼尾的细纹勾出狡黠,孙婉柔僵在原地的刹那,忽听林琛低咳一声。他浑身剧烈颤抖,一口鲜血猛地喷在青石板上,溅湿了舞妩米白色的裤脚。“还杵在那干嘛,过来搭把手!”
女人的声音陡然变调,手指发颤地去抹他嘴角的血,珍珠耳钉在慌乱中蹭到林琛的下颌,惊起一串细密的血珠。
巷风卷着远处的警笛声灌进来,舞妩半蹲的身影在光影里忽明忽暗,方才调侃的笑意全化作眼底的惊惶。孙婉柔望着她扶住林琛时发颤的手腕,忽然发现这女人涂着裸粉色甲油的指尖,正死死抠着男人的腰带 —— 那力道狠得像要嵌进血肉里,与方才用枪抵住自己时的冷静判若两人。
......
天际大酒店三楼的会客室浸在琥珀色的黄昏里,沙发的纹路间渗着余味,墙角的香炉正袅袅吐着沉香。孙津南指间的和田玉扳指蹭过红木桌面,抬眼时,水晶灯的折射光在他眼角皱纹里晃了晃 —— 眼前的女人穿着斜纹软呢套裙,定制高跟鞋踩在波斯地毯上悄无声息,杏仁眼尾那颗若隐若现的泪痣,随笑容漾出梨涡。
“孙爷爷。”
江晚宁起身时,真丝衬衫领口滑下两寸,露出锁骨处淡粉色的胎记。这声称呼像块暖玉落进孙津南心里,比旁人客套的 “孙老” 多了三分亲昵。他望着对方腕间那只祖母绿手镯 —— 正是江淮恩上周提起的孤品,此刻衬得她皓腕如雪,连耳后若有似无的医用胶布痕迹,都被灯光柔化成美人痣的错觉。
“不错,是个懂礼貌的女娃,” 孙津南笑得露出后槽牙,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难怪小江如此看重你这个侄女。” 他捻着山羊胡的手指顿了顿,窗外石南市的霓虹正次第亮起,将江晚宁身后的落地玻璃窗染成流动的彩墨。这姑娘举手投足间的灵动,倒真像极了自家孙女婉柔的模样,只是那双眼眸深处,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像潭水底下埋着碎冰。
没人看见江晚宁转身时,藏在袖口的指尖轻轻抽搐。孙津南望着她发间那枚珍珠发卡,全然未觉这张完美的面孔下--真正的 “江晚宁” 本是江淮恩大哥的独女,三年前车祸去世后,眼前这个作为江淮恩私生女的女人,便顶着侄女的身份从国外整容归来,连喉结处的疤痕,都是照着旧照片里侄女的模样一寸寸复刻的。会客室的空调送风口突然发出 “咔哒” 轻响,江晚宁垂眸时,睫毛在眼睑投下蝶翼般的阴影,恰好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光。
“咚咚咚”,沉闷的敲门声在静谧的书房炸开。徐天然推门而入,躬身道:“孙老,纪主任到了。” 听闻 “纪东山” 三字,孙津南握着狼毫的手微微一顿,眉头瞬间拧成川字,眼底翻涌着恨铁不成钢的复杂情绪。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腕间的和田玉扳指磕在砚台上,发出清响,随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他进来。”
脚步声由远及近,纪东山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整了整西装,恭敬地唤道:“老师。” 然而孙津南恍若未闻,专注地盯着宣纸,笔尖饱蘸浓墨,在雪白的宣纸上勾勒出苍劲有力的笔画,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见孙津南久久没有回应,纪东山也不生气,就这么直挺挺的站着。这倒是让一旁的姜晚宁犹如看戏一般,瞬间来了兴趣。看这情况,分明是大佬要敲打他那不听话的学生咯。
半晌过后,孙津南才头也不抬的说道:“事情你都听说了,林琛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