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三十九章白灵之殇
声音如同洪钟大吕,震得秦风心神剧荡。
那声音直指核心——他的愤怒与自责,此刻正成为魔丸最好的养料,成为阻碍他前进的枷锁。
他沉溺于过去的惨剧,与那些制造惨剧的魔头,在毁灭的本质上,又有何区别?
幻境的画面开始扭曲、模糊,那些惨烈的景象如同被投入水中的墨迹,缓缓晕开、消散。
但那股锥心刺骨的痛苦和负罪感,却如同烙印般深深嵌入了他的神魂。
未等秦风从那撕心裂肺的痛苦中喘息,眼前的景象再次变幻。
刺骨的寒风卷着冰原特有的雪沫,抽打在脸上。
冰冷、坚硬、覆盖着厚厚玄冰的冻土取代了青玄宗的焦土。
这里是……北冥冰原!
“秦风!快走!离开这里!”一个清冽如冰泉,此刻却带着无尽焦急和决绝的女声响起。
秦风猛地抬头。
是她!
白灵淼!
她依旧是一身素白如雪的衣裙,长发在寒风中飞扬,绝美的容颜上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圣洁与悲悯。
但此刻,她周身燃烧着纯净到近乎虚幻的冰焰,那是以燃烧自身道基本源为代价催发的力量!
在她面前,是那头恐怖狰狞、散发着冻绝万物气息的玄冥冰螭!
它庞大的身躯如同移动的冰山,每一次吐息都让空间冻结。
然而,它的目标并非白灵淼,而是……秦风自己!
在“过去”的秦风身后,空间正剧烈扭曲,一道极不稳定的、通往安全区域的裂缝正在艰难形成。
但裂缝的形成需要时间,而玄冥冰螭的致命吐息,已然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惨白寒流,带着冻结魂魄的绝对零度,汹涌而至!
快如闪电,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
白灵淼眼中没有丝毫犹豫,只有一种近乎献祭般的纯粹光芒。
她猛地向前一步,张开双臂,如同最柔软的屏障,迎向了那足以瞬间将天地玄尊都冻成齑粉的寒流!
“淼淼!不要——!”幻境中那个“过去”的秦风目眦欲裂,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想要阻止,却根本来不及。
嗤——!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一瞬。
纯净的冰焰与惨白的寒流狠狠碰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冰晶急速蔓延的“咔咔”声。
白灵淼的身影瞬间被极致的寒冰覆盖、吞噬!
那燃烧着本源冰焰的躯体,在玄冥冰螭的吐息下,如同投入熔炉的雪花,从指尖、发梢开始,寸寸化为最纯净、最晶莹的冰晶碎屑!
她的动作凝固在张开双臂的瞬间,脸上凝固着那份决绝与……一丝望向秦风方向的、难以言喻的温柔与不舍。
冰晶碎屑如同亿万星辰,在寒风中无声飘散,折射着冰冷的光,最终彻底消融在冰原的极寒之中,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仿佛从未存在过。
“不——!!!淼淼!!!”
这一次,秦风不再是旁观者。
他的魂体瞬间凝实,仿佛被强行塞入了那个“过去”秦风的躯壳!
他能感受到那具身体撕心裂肺的痛苦、瞬间被掏空的绝望、灵魂被生生撕裂的剧痛!
他清晰地“经历”了那一刻,眼睁睁看着挚爱为了保护他,在自己面前彻底化为虚无!
那种痛,比千刀万剐更甚,比神魂俱灭更绝望!
它抽空了所有的力气,碾碎了所有的希望,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冰寒刺骨的虚无黑洞,吞噬着一切。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该死的是我!是我啊!”秦风跪倒在冰冷的冻土上,双手深深插入坚硬的冰层,指甲崩裂,鲜血渗出,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他嘶吼着,质问着苍天,质问着那个已经消散的身影,声音沙哑如同破败的风箱。
魔丸的力量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再次疯狂涌动!
赤红的魔纹瞬间爬满了他半边脸颊和手臂,一股暴戾的、毁灭一切的欲望疯狂滋生。
他想撕碎这该死的冰原!
想屠尽天下所有魔物!
想拉着整个世界为淼淼陪葬!
极致的悲伤与愤怒,正是滋养魔丸邪力的最佳温床。
那宏大的天道意志再次降临,声音依旧冰冷,却似乎带上了一丝奇异的穿透力,直抵他灵魂深处那最脆弱、最黑暗的角落:
【哀毁骨立,情之至也。然,汝之悲恸,可换其复生否?汝之愤怒,可平其舍生之志否?此女心之所向,非汝沉沦魔道,自毁其身。其以命易汝生路,所期者何?汝若为魔,其心何安?其灵何归?汝之沉溺,非念其情,实乃负其义!汝之魔念,污其圣洁!】
字字如刀,剖心蚀骨!
天道意志无情地点破:他的悲痛欲绝,无法让白灵淼复生;他的滔天怒火,更违背了白灵淼牺牲的初衷!
她用自己的命换他的生路,期望他活下去,去做该做的事,而非堕入魔道,自毁前程,辜负她的牺牲!
他的沉溺在悲伤与仇恨中,不仅是对自己生命的不负责,更是对白灵淼那份纯粹牺牲的亵渎和玷污!
秦风如遭雷击,浑身剧震。
脑海中轰然炸响白灵淼最后那温柔而坚定的眼神,还有她消散前仿佛在说“活下去”的无声唇语。
滔天的魔焰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骤然一滞。
赤红的魔纹虽然依旧狰狞,但那股疯狂外溢的毁灭冲动,被一股更深沉、更苦涩的清明强行压了下去。
他缓缓抬起头,脸上泪水与冰屑混杂,眼中是血丝密布,但那份疯狂的血色,却退去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死寂的、沉重的痛苦与……一丝挣扎的明悟。
幻境再次开始扭曲,冰原的景象如同融化的冰雪般消退。
秦风以为心魔的酷刑到此为止。
然而,天道意志的考验,远比想象中更残酷、更诛心!
眼前的景象并未消失,而是再次清晰,依旧是冰原,依旧是那头狰狞的玄冥冰螭,依旧是那道正在形成的空间裂缝。
时间,仿佛被倒回了白灵淼做出牺牲前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