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等待中快速流逝,既然莉欧萨说“马上回来”,那这“马上”就肯定不会太久。
我挺直腰背,目光坦然地平视前方,任由周遭的目光流连。
果然,没过多久,一阵清脆而富有韵律的脚步声从宫殿深处传来,由远及近,不疾不徐。
这脚步声沉稳而清晰,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某种无形的节拍上,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与不容置疑的威严。
广场上的议论声瞬间平息下来,所有女子国人,无论是护卫还是训练者,都立刻收声,神情变得恭敬而专注,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宫殿大门。
但见莉欧萨的身影率先出现,她侧身而立,微微躬身,做出引领的姿态。
紧接着,一道修长挺秀、披覆银白的身影,便从殿门内光影交织的幽邃中缓缓走出。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线条优美、包裹在银白色护胫与战靴中的修长双腿。
那护胫与战靴质地奇特,流转着淡淡的光泽,每一步踏出都似有微不可察的清风萦绕足踝。
随后,是随风轻扬的白色披风,边缘刺绣着金色的繁复纹路,随着主人的步伐如水波般律动。
她的身形高挑挺拔,比例完美得如同精心打磨的作品。
一身银白与纯白交织的贴身战甲,既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又散发着冷冽的防护气息。
最后,是她的面容。
饶是我早已从父亲口中听闻“美貌冠绝全岛”的评价,在真正见到蒂芙妮的瞬间,心神仍不免为之一震。
那是一种极具冲击力的美,不同于我媳妇柳凡萱的温柔脱俗,也不同于我记忆中薇莉娅的坚韧秀丽。
蒂芙妮的美,是冰冷的,锋利的。
不仅肌肤白皙胜雪,五官也无比立体,鼻梁高挺,唇形饱满却抿成一条淡漠的直线。
最令人难忘的是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如同封冻了万载的寒渊,其中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与一种近乎本能的疏离。
金色的长发并未像寻常女子般披散或简单束起,而是编成了复杂而利落的发辫。
一部分垂在身后,一部分则盘绕在头顶,更添几分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仪。
她就这样一步步走来,不紧不慢,却仿佛带着整个空间的气场都在向她臣服。
广场上寂静无声,唯有蒂芙妮战靴踏在白色石板上的轻响,以及披风扬起的细微风声。
而在蒂芙妮身侧的稍后位置,还跟着一头通体银白、神骏非凡的异兽,正是父亲所描述的那匹天马。
它体型比寻常的骏马更为高大健硕,肌肉线条流畅充满力量感,周身毛发如雪花白银。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额前那支螺旋状的银色独角,以及从肩胛骨处生长而出的一对宽大晶翼。
那晶翼并非羽毛构成,而是如同由无数剔透的蓝色水晶薄片拼接而成。
此刻并未完全展开,而且收拢在身侧,但依旧流转着梦幻般的光泽。
天马冰蓝色的眼眸与蒂芙妮如出一辙,沉静而高傲,行走间步履轻盈,仿佛踏着无形的气流。
这一人一骑美丽且强大,同时又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冷。
蒂芙妮在距离我们约三丈处停下脚步,那匹天马也随之驻足,安静地立在她身侧。
蒂芙妮的目光首先落在父亲的身上,冰蓝色的瞳孔微微一动,算是打过招呼,但并未开口。
随即,她的视线则转向了柳凡萱,停留的时间稍长一些。
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对于同性的认可,但也仅此而已,依旧没有言语。
最后,她的目光便落在了我的身上。
那一瞬间,我感到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如同最精密的探测仪器,又像是两道实质的寒流,将我从头到脚,从外到内,细细地刮过。
那目光里没有好奇,没有探究,只有纯粹的、毫不掩饰的评估与源于本能的排斥。
那不是敌意,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仿佛我的存在本身,就扰乱了某种她所维护的“秩序”与“洁净”。
我稳了稳心神,按照父亲和柳凡萱之前的提点,不卑不亢地迎上她的目光,微微颔首,算是见礼。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蒂芙妮终于开口了。
她的声音如同她的外表一般,清冷而富有磁性,每一个字都吐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质感。
她先是对父亲和柳凡萱点了点头,语气显得平淡无波:“二位远道而来辛苦了,本王一直在等你们。”
父亲微微一笑:“哈哈,这约定之事,自当尽力。”
柳凡萱亦是淡然回应:“好久不见了,蒂芙妮,风采更胜往昔啊。”
蒂芙妮微微颔首:“柳姑娘亦是修为精进,令人侧目。”
说罢,蒂芙妮的目光便重新落回了我身上,冰蓝色的眸子微微眯起。
“你就是薇莉娅先祖所留画像中的那个男人?传说中的刘轩?”
我心头一凛,这蒂芙妮用了“传说中”三个字,语气听不出褒贬,但疏离感却更加明显。
我平静地回答道:“正是在下,刘轩久闻女王威名,今日得见,实乃幸会。”
“幸会?”
蒂芙妮唇角似乎极轻微地扯动了一下,但并未形成任何笑意。
“本王的威名,恐怕不及你在女子国‘传说’中的万分之一,一幅画像挂在殿内纪念数千年,令历代女王与国人睹物思人,铭记‘恩情’,这份影响力,倒是让本王颇为好奇。”
蒂芙妮这话说得有些绵里藏针,既点明了那画像的存在,又将“恩情”二字说得颇有深意。
似乎暗指这份过往的恩惠,无形中成了某种负担或标杆。
我心中了然,知道蒂芙妮必然对此有所芥蒂。
一位高傲且排斥男性的女王,头顶上却始终悬着一位被历代传颂的男性“恩人”的画像,这种感觉恐怕绝不会愉快。
我当即坦诚道:“关于画像之事,刘轩也是刚刚听闻,真的深感意外,昔日与薇莉娅女王及贵国先辈并肩作战,乃是出于道义与本分,从未奢求铭记,若因此给女王陛下带来困扰,非我所愿,过往已矣,今日前来,是为未来之事,与女王及现今的女子国商议合作。”
我刻意将“薇莉娅”与“现今的女子国”分开,既承认并尊重历史,也表明我清楚时代已变,眼前才是关键。
蒂芙妮听罢,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波动,似乎对我的回应略有意外。
她沉默了片刻,目光在我脸上又停留了几秒,仿佛在判断我话语中的诚意。
“合作?”她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气依旧冷淡。
父亲接话道:“正是,关于未来共同抗敌之约,乃是你们的先祖所立,关乎于女子国日后的存亡延续,这是你们国家和国人的宿命枷锁,无论如何都无法置身事外,想必女王应该不会忘记。”
父亲继续道:“此外,苏瑾是我儿的至交兄弟,身负绝佳天赋,尤擅弓箭、轻功与剑术,与贵国如今所长可谓天作之合,在此闭关修行,于他,于未来之战,皆大有裨益。”
蒂芙妮的目光扫过父亲,又看了看我,最后抬眼望了望天空,仿佛在权衡什么。
广场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女王的决断。
“先祖之约,女子国自然不会背弃,本王会带领女子国的战士们与你等并肩作战,这也是为了避免当年的悲剧重现。”蒂芙妮缓缓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广场上传开。
我心中微松一口气,有她这句承诺,至少合作的基础算是稳了,父亲和柳凡萱的神色也稍稍缓和。
然而,蒂芙妮的话锋并未就此打住:“至于那苏瑾……”
蒂芙妮的话音顿了顿,冰蓝色的眼眸中掠过毫不掩饰的厌烦与无奈。
“此人于三日前忽然出现在宫殿之外,被我等发现后竟毫无礼数地四下张望评点,他言行轻浮,挑逗我国女子,举止放浪不羁,无视我国礼法禁忌,还敢对本王出言不逊,虽最后自称是刘轩的兄弟,但其做派……”
蒂芙妮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最终冷冷道:“十分的令本王火大,现已被本王出手教训了一顿,关进了大牢,等候发落。”
我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苏瑾这小子,这才三天,就把自己作进了大牢,还挨了一顿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