烫烫烫！
霍书的皮肤表层冒起一个个水泡。
然后皮肉像是蜡油般融化，最后化为烧焦的黑色，只剩下不断灼烧的煎熬。
这极大的痛苦让他发出一声声惨叫。
在地上打滚。
火还是不灭。
已经看不见孙一英了，只有明亮的火光。
跌跌撞撞胡乱奔跑，烧得视野尽失的眼睛忽然瞥见一片反光。
是一个圆形的水池！
他来不及多想，赶紧跃入其中！
火焰瞬间熄灭。
清凉的感觉浸透全身。
终于获得救赎的他松了一口气。
然而当他彻底浸入水中的时候，是更为滚烫灼热的感觉，深入骨髓的感觉，让他痛呼出声。
然而这已经是他的太乙护命符激发后阻挡了大部分灼热的效果。
等等，护命符？
那刚才为什么没有激发？
霍书一惊。
环视一周，这才看出自己旁边浮沉着跟他一样大小的巨型豆腐泡、西兰花、肉卷、香肠，还有缠着他腰身的魔芋丝。
鼻端尽是鲜香火辣。
他竟然在煮麻辣烫的锅里！
抬起头，是孙一英巨大的脸，嘴角是不加掩饰的冷笑。
……
柳笙和乔语走出烧烤店的时候，手里正拿着那份油腻腻的菜单。
张安娜还是一脸疑惑：
“你们怎么想得到可以买这个？”
她回想起那位老板当时控制不住的错愕神情，简直要笑出声来。
柳笙不说，而是看向乔语。
乔语明白笙笙的意思。
想了想，说道：“因为……等价交换？”
柳笙点点头：“没错，这个夜市，包括这个老板，从来没有说过一定要消费菜单上指定的菜品。”
张安娜恍然。
“对哦，还真的被这语言给迷惑了！”
“不过，没想到你竟然能写一手好字！”
她说的正是当时柳笙提出要跟老板消费这几张脏兮兮的菜单时候，老板错愕过后，便是一脸似笑非笑地问柳笙：
“你打算用什么来交换？”
而柳笙也笑着说：“那既然是‘等价交换’，当然就是为您重新写一份菜单，毕竟您这也已经旧了脏了，换新的不好吗？”
随后马上让乔语拿出两张毛边的明黄色纸。
裁剪以后就是平时用来画符的符纸。
就这样用这种纸写了两份菜单。
没想到老板还真的收下了。
甚至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张安娜随即醒悟。
也拿出珍藏的碎金底绒面卡纸——用来写字最好不过，硬度也够，还用花里胡哨的彩笔，照着柳笙所为重新誊写了一遍。
然而这回老板可不愿意收了。
嫌弃地看了眼张安娜的字说还不如他写的。
“可是这个纸可比她们的好多——”
但是看到老板的眼神，张安娜最终还是讷讷闭嘴。
目光一转，最终落在桌上的筷子。
幸好她还带了一副银筷子，一拿出来说要跟老板交换，老板立刻眼睛笑出了花。
“嗯，就是从小习得。”
柳笙毕竟是个“古人”。
书法已经是基本技能了。
更何况若是要参与科举，一手好字是最能赢得考官欢心的，作为“学霸”的柳笙，当然有好好练习一番。
“真好！我们师父都说过让我们要好好练字，这样画符才能更好地跟神明联结，但是我们这些东方帝国灭亡的后时代出生的——更别说我这个出身于西方帝国的，怎么会写这种乱七八糟的毛笔字嘛。”
张安娜撅着红唇抱怨。
“说实在的，只要会描摹就好，照葫芦画瓢，这符文的效果也差不多嘛！”
乔语用力点点头。
显然深有同感。
柳笙皱了皱眉。
不得不留心到张安娜说的“东方帝国灭亡”。
在她经历过的那什么历史中，东方帝国可还是好好的，甚至因为有了特异局的先进经验，甚至渐渐领先于第一帝国。
没想到在张安娜所来的世界中，东方帝国已经衰落甚至灭亡？
“不过文字也是一种符文，当然是有某种力量，或许还是得真的了解其真意才好。”柳笙试探道。
“但那都是东方帝国的神明，如果那神明真的存在，东方帝国又怎么会沦落至此？”张安娜满不在意地说道，“好了，先不说了，我们接下来要如何？应该又要进入消费了吧？”
“嗯，按照心算的时间，还有九十六秒。”
“这时间真是紧凑，可惜不能在那店里呆更长的时间，坐稍久一些就被赶出来了。”
“那也是因为我们没有消费吃食，否则可以坐更长时间。”
“但也可能从此就留下来了。”张安娜撇了撇嘴，“说起来，其他三个师兄呢？”
正说着，却见不远处一家写着“香巴辣麻辣烫”的店中，一道浑身鲜红的人影从中冲出。
这道身影似乎还心有余悸地站在外头。
一撇头，看见柳笙等人，那双已经被烧掉了眼皮的雪白眼珠子投射过来，像是充满了怨恨和恶意。
张安娜本来没认出来。
但目光落在那人腰上挂着的一枚玉佩，忽然反应过来，登时心头一震。
“你是霍书！”
“不是，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我怎么样？”霍书冷笑着。
这个问题张安娜可不敢直接回答。
原本霍书虽然表情阴鸷，但也算是五官端正玉树临风。
但现在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
又是烧焦的黑色。
下面斑驳脱落露出鲜红的肉。
身上还有一层流淌的鲜血，滴滴答答落在脚边。
再加上手上流淌着鲜血的长剑。
整个人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似乎张安娜只要敢说出什么他不爱听的，马上就会毫不留情地动手。
张安娜虽然喜欢挑衅，但只限于言语间，现在看起来，这霍书已经疯魔了，如果真的打起来，她岂不是也要吃亏？
“没什么，你没有遵守规则？”
“呵，规则只是给弱者准备的。”
从透明塑料帘子下流淌出来的大量红色液体，也能看出，霍书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张安娜心中越来越不安：
“孙师兄呢？”
“呵，那个贱人，根本就是要害我！”霍书冷笑，“可是他不知道我到底有多强，我根本不需要遵守这些规则，他敢利用规则来坑我？我直接杀了就是。”
众人彻底明白。
这些鲜血里恐怕也有孙一英的部分。
“师弟……”
“我只是觉得不甘心……”
“为什么你就可以让我配合你去争取天师之位？难道我们不想要吗？”
这阴恻恻的声音幽幽响起。
众人心头一惊，瞬间朝着来源处看去。
只见那麻辣烫的店里，一道身影贴着那层塑料帘子站着，几乎挤在上面，帘子往外突出，似乎随时要掀开。
但还是将那人牢牢封锁在里面，像是有某种未知的力量。
“师，师兄！”张安娜惊叫。
霍书没有说话。
只是恶狠狠盯着，焦黑露出白骨的手不自觉又攥紧了长剑。
“你已经死了！”
“嗯，我是死了，技不如人。”
“但不知道你能活到天亮吗？”
孙一英的笑声极怪，随着夜市中刮起的寒风传入耳中，如同手指刮擦着黑板一样刺耳。
霍书知道他不能脱离这层门帘。
只是心头发寒，却也没有恐惧，抬手一道黄符打过去。
“去死吧！”
黄符贴在塑料门帘上，立刻燃烧起来，那里面的“孙一英”尖叫一声，随即化为一缕青烟，消失在门帘之后。
终于，夜市恢复宁静。
霍书冷笑：“你看，什么规则？你们根本不明白，以力破之才是最强的。”
“你……你是什么境界？”张安娜皱眉。
“当然是元婴期。”
“什么！”张安娜惊叫，“你什么时候突破了？”
“我没必要告诉你，但你要明白——要不是突破了，我怎么会进入试炼空间？”
张安娜讶然：“你……你这是想要重复当年第三十八代天师的奇迹？授箓的同时册封为天师？”
“当然。”
霍书丑陋可怖的脸上只有阴冷的神情，张安娜的话显然取悦了他。
“所以，建议你们不要跟我斗，还不如乖乖配合，将所有的声望值都留给我。”
这时候，两道瘦长高耸的身影过来。
穿着拉长变形的制服，面目模糊成一团黑雾，手脚也是细长的雾气。
这恐怕就是夜市的管理员。
一道黑色影子开口，声音如同一阵风：
“夜市禁止打架斗殴，你是没有看夜市的管理条例吗？”
“你违反了夜市管理条例，必须要接受行政拘留。”
“呵，这些规则只是给这些弱者建立的，我根本不需要受到限制！”
说完，霍书手中长剑电光闪烁。
径直朝着这两位管理员劈下去。
顿时，电光撕裂了夜市的黑暗。
同时也撕裂了两道身影。
于是，四个一模一样的管理员竖在他面前。
而且更靠近了一步。
“你违反了夜市管理条例，必须要接受行政拘留。”
这些管理员异口同声地重复。
霍书现在已经杀红了眼，哪里还管那么多，又一道雷霆下去。
结果，八个管理员围住了他。
“你违反了夜市管理条例，必须要接受行政拘留。”
“你违反了……”
这重重复复叠在一起的声音，也同时撕裂了霍书的脑神经。
他本来就已经失去了理智。
现在好像只剩下自己，身上雷霆迸发，要将这些围着自己的黑暗炸开。
但他的尝试只是让黑暗更进一步。
张安娜也知道时间紧急，不敢再看，再次追上了柳笙和乔语。
跟着她们冲进一家螺蛳粉店中。
“没想到霍书已经元婴期了，可还是打不过这些管理员！”
张安娜虽然没有继续看下去。
但已经看出，霍书的攻击招数对于这些管理员根本没有任何威慑力，像是用刀在砍着影子一样徒劳无功。
反而他自己快要被一步步逼疯了。
结局估计已经定下来了。
“当然，因为它们都是这个诡蜮的规则化身，之所以是诡蜮，也就是这里自成宇宙。”柳笙淡然道，“无论你多强，难道能够对抗宇宙规则吗？”
“你这么一说我就理解了。”张安娜点头道，“我发现你好像对于诡蜮的了解比我的师父还要深！”
“因为我跟特异局学过。”
“特异局？”张安娜疑问。
柳笙眯了眯眼，和乔语又是对视一眼。
“嗯，就是一个组织。”
“原来是这样子。”张安娜眼睛滴溜一转，“不知道等出去以后你们能不能给我引荐一下？”
“当然，我也不会让你们觉得为难，这一次试炼我会让你们获得更多的声望值。”
“哦？你打算怎么做？”柳笙挑眉。
“我会帮你们一起突破到核心，到了核心最后一击，我会留给你们。”
“行。”柳笙点头。
“你们想好要吃什么了吗？”
熟悉的粗犷声音从柜台后响起，但口音却有些变化。
循声望去，竟然是一个长得和刚刚那位烧烤摊老板一模一样的寸头壮汉。
身上是一股浓郁的酸笋味，简直让人垂涎欲滴。
“你！”张安娜想起要讲礼貌，连忙恭敬道，“请问您是有兄弟吗？”
“什么兄弟？不懂你在说啥。”老板想都不想斥道，“赶紧点单，这里可不欢迎蹭空调的。”
这里闷热得很，将那股酸笋味道闷在里头，哪里有半分空调的感觉？
但张安娜只敢腹诽。
完全不敢说出口。
而柳笙和乔语想都不想，开口直接各自要了一碗螺蛳粉。
“你们不怕？”张安娜惊讶道。
柳笙没有解释。
“怎么，怕什么？你怕我？”
壮汉老板的脑袋伸过来，黑沉沉地压住了张安娜的所有视野。
张安娜赶紧讨好一笑：“当然不会。”
老板这才抬起头，冰冷的白炽灯光重新笼罩在张安娜的身上。
“那就赶紧点菜，少啰嗦废话耽误我时间。”
张安娜感觉到对方的怒火，哪里还敢多言？
乖乖地点了一份跟柳笙一样的“多菜少粉”的螺蛳粉。
这女孩儿聪明。
她点的总不会错吧？
没想到柳笙甚至还加多了一份虎皮蹄子！
“你……手……”
一想到“等价交换”，张安娜的目光落在柳笙的手上，瞳孔紧张颤抖。
然而直到螺蛳粉上来，还有一份看起来是真猪蹄的炸物，老板都没提出要砍掉柳笙的手。
“好久没吃螺蛳粉了，真好吃！这都是要去东方帝国厨神传人开的餐厅才能吃到的。但太贵了，我可不舍得。”
张安娜松一口气，吸溜着粉儿含糊说道，“不过，你是怎么知道这样是安全的？”
“不会又是大黄……”注意到乔语脚边的狗投来凌厉的目光，张安娜赶紧改口，“啸天告诉你的吧？”
柳笙摇摇头。
指了指老板。
“是他告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