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孔山第三次来到商汤。
与一大群人行走在通往迎宾酒店的道路上，他的脚步略显沉重，内心却涌动着无尽的感慨。
记忆中，初次来到这里，是为了寻找广院士的下落。
那时的他虽然态度还算礼貌，但心底也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审视，并软中带硬地要求检查商汤的控制中枢。
第二次造访，是顺路来给商汤送技术。
无论哪次，他都是以一种欣赏后辈的姿态看待商汤。
只是这次，孔山再也无法把商汤当成后辈了。
孔山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身边的李鑫。
堂堂五星卡徒，竟然缩着脑袋躲在他身后！
一点都不像话！
只不过李鑫说自己的灵能被灵神剥夺、变成了普通人，他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灵能……这东西还能剥夺？
所谓的灵神真的有这么强大吗？
孔山不禁思考，难道商汤面对盘古的底气就在于此？
回想商汤近段时间做过的事，不能说完全不给盘古面子，只能说面子给得不多。
——至少，商汤没有在任何正式场合承认是自己杀害了盘古的灵能者，勉强维持了表面上岌岌可危的和平。
再者说。
没有彻底撕破脸，也证明商汤还是有点忌惮盘古的，而恰巧，一位强大的六星卡徒和十九位五星卡徒的“失踪”，让盘古也很忌惮商汤。
这样一来，双方居然在微妙的局势中达成了暂时的平衡。
这一切，恐怕都在商汤的考虑之中。
‘一个十七岁的领袖，走一步看十步，不简单。’
即使孔山已经一再拔高对姜有梨的评价，也没能跟上商汤的发展速度。
思索间，他们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姜有梨为他们准备的迎宾酒店。
姜有梨亲自迎接，好一番客套之后，成功让他们安顿下来。
不过，与前两次相比，这次孔山与姜有梨之间的互动，多了几分礼节性的疏离。
毕竟这次是一次正式的外交访问，两人都很有分寸，没有表现得过于亲近。
安顿好行李，稍事休息后，夜幕降临。
姜有梨特意安排了一场盛大的欢迎宴会，宾主尽欢，觥筹交错。
次日清晨，孔山才独自来到姜有梨的办公室。
“姜总，你们发展速度太快了！”
一见面，孔山就由衷地感慨道。
姜有梨闻言，嘴角漾起一抹谦逊的笑意，“这得感谢天网智能，如果不是你们慷慨赠予的那些珍贵技术，我们商汤不可能发展得这么快。”
他的感谢完全是发自内心的。
天网智能提供的技术，对于底蕴尚浅的商汤来说，无疑是最为关键和急需的基础科技。
可以说，如今商汤市入眼可见的一切基础建设，都离不开天网智能技术的助力。
否则，商汤市的发展必将受到自身技术实力的掣肘。
这世上除了天网智能，绝不会有第二个公司会这么慷慨了！
孔山听闻这话，也露出会心的笑容。
他不会把这种客套话当真，但姜有梨这么说，至少代表了他态度是友善的。
两人叙了一会儿旧，孔山率先将话题引入正题：
“姜总，不知道你对我们和阿尔泰斯的战争，是怎么看的？”
姜有梨沉吟片刻，老实巴交地回答：“不容乐观。”
除开空天母舰，天网智能如今的总体实力略逊于阿尔泰斯，而且只有银河智造以及零点创新两个一流巨企作为盟友。
反观阿尔泰斯，无论是盟友数量还是自身硬实力都要超过天网智能。
这就导致在多数局部战争中，天网智能都是输多赢少。
具体损失多大，除了天网智能自己，别人无从得知。
但是商汤的高层都猜测，恐怕已经到了伤筋动骨的地步。
孔山苦笑一声，“你猜得太保守了。如今战争已经蔓延到二十七个城市，直接因战争造成的伤亡人数高达三百多万，间接损失更是难以计数。”
他的目光变得凝重，声音也低沉下来，“如果这种趋势再持续半年，世界上恐怕就不存在天网智能了。”
姜有梨听到这里，瞳孔不禁一缩，脱口而出：“难道你们的空天母舰已经……”
“不不，姜总误会了。”
孔山表情流露出一抹决绝：“我们空天母舰暂时还撑得住。半年后，天网智能固然会消失。但是阿尔泰斯以及他的三个盟友，也一定会跟着我们消失。”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充满自信。
姜有梨毫不怀疑孔山话语的真实性。
天网智能再落魄，好歹也曾是霸主级企业。
若是彻底疯狂，拖四个一流巨企给自己陪葬并非不可能。
不过姜有梨很快笃定地说道：“可这并不是你们想看见的结果，不是吗？”
“没错！”
“那你们准备怎么做？”
“如果我没记错，商汤是pmc公司，所以我们想雇佣你们参与这场战争！”
孔山直截了当地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其实在来之前，他们天网智能的目的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服商汤与自己结盟。
但是在见到那神秘莫测的灵神之后，孔山自作主张更改了预定目标。
结盟不是不行，但听起来未免有点空手套白狼的意味，难免让人觉得没有诚意。
更何况，孔山还无法完全确定姜有梨的真实想法，权衡再三，他最终用雇佣替换了结盟。
见姜有梨脸上没什么表情，孔山斟酌着说道：
“我们可以付出的报酬包括但不限于：资源，技术，人力……我们需要的不是你们帮我们打赢战争，而是起到协助作用即可。
“当然，如果你们还想要其他的，您可以提出，我……”
“孔大哥。”
姜有梨打断道，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孔山，语气坚定而真诚，“我们之间，就不必提什么雇佣了。我曾说过，天网智能有任何需要我们的地方，可以随时跟我们说。”
孔山愣住了。
他确实记得姜有梨曾说过类似的话，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人与人之间，客套早已成了一种习惯，谁也不会天真地把对方一句口头承诺当成真心话。
天网智能帮助过的公司岂止百十家，可到了天网智能需要帮助的时候，最终愿意伸出援手的，只是其中极少数。
如今姜有梨的话，才是真的让他感觉惊讶和触动。
就在孔山愣神的片刻，姜有梨已经吩咐手下拿来了一份文件。
“事实上，我已经等你们很久了。”
孔山顺着姜有梨的手看去，文件的封面上，赫然写着“全天候全面战略伙伴协议书”这个标题。
锦上添花，远不如雪中送炭。
孔山着凝视着这行字，久久无言，一双虎目竟然有些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