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洋摆摆手。
他如何能不知道许卿的心思——一个公司，刚成立不到一个月就开人，传出去让人说笑话是小事，对于新来人的印象却有着致命的影响。
可那又能如何？
难道把一个害群之马留在公司里，搅得所有人不得安宁？
这事虽然没跟王语彤商量，但这么做必然是对的。
汪洋回头看了眼关上的办公室门。
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走到门前去听里面的声音。
“妈……就得辛苦你再招两个嵌入式工程师了，”汪洋转头看向许卿，语气里带了点无奈的苦笑，“这样的败类留在这里，只会把人人医疗搅成一锅老鼠屎。”
“行，这个好说。”许卿犹豫了一下，缓缓点头。
“没事我先过去，安抚一下他们。”
说完，转身回了办公室。
汪洋站在原地，盯着慢慢关上的办公室门。
银色的金属牌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一如当年AIt的那间办公室。
片刻后，汪洋收回目光，莫名感慨自己的运气。
如果当初AIt也是这样，怕是早就夭折在襁褓里了吧。
他微微出神，随即叹了口气，苦笑着摇摇头，大步向着外面走去。
接下来得赶紧把股权激励的文件发下去，免得陈旭离职的事搅乱了军心……
汪洋一边走一边想。
还有智能试衣系统……
距离圣诞节已经过去十几天，也不知道沈明那边测试优化进展如何？
他脚步不由自主地开始加快，急促的脚步声清晰地回荡在走廊中。
很快就出了创业基地，直奔停车场。
来到车子前拉开车门上车，脚刚搭在刹车上，正准备松开起步。
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条群消息弹了出来。
当看清发消息的人时，汪洋拧钥匙的手瞬间僵住，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原本要松开刹车的脚，像被什么拽住似的，猛地一下踩到底。
盯着屏幕看了片刻，汪洋才拿起手机。
屏幕上小曦两个字忽然有些刺眼。
“我们准备走啦，等你们在这边忙完，去那边找我们～”
下面配了张图。
空旷的机场里，一架蓝白相间的湾流私人飞机停在那里。
舷梯已经放下，阳光照在机身上，闪闪发光。
没多会儿，林妍的消息又弹了出来。
“走啦走啦~我们会想你们的，到时候我们会去看彤彤的时装展～”
他盯着屏幕上的飞机照片，指尖悬在输入框上，半天没敲下一个字——明明该说点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就在这时，屏幕忽然弹出电话提示，铃声尖锐地响起来，瞬间打破了车厢里的寂静。
他的手下意识颤了一下，手机差点滑落。
迟疑片刻，他按下免提。
“你看到群里的消息了吗？”王语彤的声音在颤。
汪洋看着车窗外早已没了叶子的梧桐树枝，无声的叹了口气。
其实这是他一直担心的。
就像刚刚想起林妍和陈曦的态度，不是他没有感觉，只是不想去面对那种感觉罢了。
以至于当听到沈文君说陈曦没事的时候，他甚至有种沾沾自喜的感觉。
或许终有一天，必须去面对这些……
“汪洋？”
“啊……”直到手机里再次响起王语彤的声音，汪洋才回过神。
双手不自觉地抓紧了方向盘，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我也是刚看到，正准备在群里发信息。”
“她们怎么这么早就走了……”王语彤已经带着哭声。
听着王语彤的声音，汪洋的心猛地揪了起来。
“你等我一下……”
说完，汪洋就挂了电话。
猛地拧开车钥匙。
车子瞬间冲出停车场，直奔青衿语。
而另一边的陈曦，此时正坐在车子里，出神地望着不远处那个蓝白相间的漂亮飞机。
林妍坐在一旁，陈兴国沈文君坐在隔壁，前排副驾驶是杨毅。
刚刚飞机那边传来消息，还要半小时，地勤正在做最后检查。
林妍轻轻握着陈曦的手，沈文君眼圈有点红。
时不时低一下头，手指悄悄在脸上抹一下。
“容容啊，到那边之后赶紧给妈妈打个电话哈~那边的房子已经收拾好了，管家和阿姨都没给你换，还是之前的……”
沈文君絮絮叨叨地说着，陈曦一直低着头，出神地看着手机。
群里没有任何人回复，只有她和林妍那两条孤零零的消息和一张图片。
见陈曦不说话，沈文君目光又转向林妍，“妍妍啊……到那边小曦就交给你照顾了，我已经安排了车子，以前你是一周过去一次，这次彤彤洋洋他们都不在，你就辛苦一下，早晚都过来一下……”
沈文君说到汪洋名字时，目光下意识看向陈曦。
后者的手明显颤了一下，不过瞬间就恢复正常。
“不辛苦的阿姨，我跟小曦是姐妹，有我跟她作伴，您放心……”林妍嘴角牵了牵，眼底没什么笑意，握着陈曦的手又紧了紧，指尖蹭过陈曦冰凉的手背。
“妈，我想下去透透气。”
陈曦忽然抬头看向窗外，接着就松开林妍的手拉开车门，走下车。
一月份的燕京，即使是上午，温度依然到不了十度，北风如刀子般吹在脸上。
陈曦却只是把手插进口袋，似乎完全感受不到外面的寒冷。
沈文君急忙走到陈曦面前紧了紧她羽绒服前的拉链，又把围巾仔细整理一下。
此时，陈曦正看着入口处出神。
似乎那里会出现什么人一样。
沈文君看着这一幕，又一次低下头。
林妍缓缓上前，挽住陈曦的胳膊，苍白的唇动了动，“我们这是军用机场，没人进的来。”
陈曦眼中唯一的一点亮光缓缓熄灭。
周围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不远处加油车的轰鸣声。
“嗯……”空气中似乎有一声若有若无的回应。
陈曦缓缓垂下头，两只手交叉在一起，拇指慢慢的转着。
这是汪洋开会时最长做的动作，只不过陈曦转的异常缓慢，慢到仿佛手指上绑着千斤的重量。
许久后，陈曦猛地抬起头，嘴角也弯了起来，“还没好呀？怎么这么慢，冻死了~”
她收回目光，脸上的笑容也变成平时的样子，接着冲林妍笑笑，转过身，走到沈文君面前。
“哎呀，沈文君同志，怎么还哭了……革命就要牺牲，而你闺女不过是出国念书，又不是出国打仗~”陈曦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抽出手，在沈文君脸颊上温柔地擦着。
她的动作极为缓慢，慢到仿佛时间已经停滞……
沈文君没有笑，她死死地咬着唇，眼眶通红，手慢慢抬起，握住陈曦的小手。
“容容，妈妈对不起你，妈连让你做主的能力都没有……”沈文君的嘴唇在哆嗦，眼中是化不开的哀伤。
风渐渐安静了，空气里只有沈文君抽泣的声音。
陈曦面色忽然苍白了一丝，脸上的笑容却没有任何变化。
“说什么呢吗？我挺喜欢杨毅的，比汪洋帅，比汪洋高，比汪洋有实力，比……”
陈曦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灿烂到有些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