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井挣扎着爬起来,看见地图上的“西门”标记已经被火焰吞噬,旁边的“日军兵营”正冒着黑烟。
他忽然想起凌晨接到的报告:晋绥军昨夜“丢失”了五门迫击炮,当时只当是士兵贪生怕死,现在才明白,那些炮早被调转了炮口。
第二发炮弹落在教堂钟楼,木梁断裂的巨响中,挂钟砸下来,在地面砸出半米深的坑。松井拖着伤腿往地下室跑,经过走廊时,看见墙壁上全是弹孔,每个弹孔周围都凝结着黑红色的血——是卫兵的血,他们手里的枪还指着门外,背后却插着晋绥军的刺刀。
地下室的铁门刚关上,就听见外面传来密集的枪声。真野五郎从观察孔往外看,心脏骤然缩紧。
晋绥军正顺着教堂的立柱攀爬,他们的军装破烂不堪,手里的步枪却始终瞄准日军的后脑;八路军的冲锋号从街角响起,灰色军装的士兵像潮水般涌来,九二式步兵炮在街对面架设完毕,炮口正对着地下室的通风口。
“旅团长!快炸掉军火库!”一个日军军官撞开铁门,浑身是火地滚进来,“晋绥军把炸药埋在了……”
话没说完,他就被从门外射来的子弹击穿喉咙。真野五郎看见门外站着个晋绥军士兵,脸上还留着被日军鞭打的疤痕,此刻正用日军的三八式步枪瞄准自己,嘴角噙着冷笑。
第三发炮弹直接命中地下室入口,混凝土碎块将观察孔堵死。真野五郎在黑暗中摸索,手指触到地图的残片,上面“太原旅团”的字样已经被血浸透。
他忽然听见外面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夹杂着熟悉的口号——是晋绥军的军号,他们在喊“打倒侵略者”。
原来如此,那些看似顺从的眼神里藏着恨,那些唯唯诺诺的弯腰里憋着劲,那些被抢走的武器、被克扣的粮食、被杀害的亲人……终究会变成打向自己的子弹。
真野五郎摸索着拔出指挥刀,刀身在黑暗中闪着寒光,却不知道该砍向哪里——外面的枪声里,晋绥军的呐喊盖过了日军的惨叫,八路军的冲锋号混着晋绥军的军号,像一把巨斧,正劈开太原城的黎明。
日军兵营在城西的关帝庙,原本是晋绥军的营房,被日军占领后,神像被砸成碎片,大殿里堆满了日军的被褥。
此刻,大殿的横梁正燃着熊熊烈火,火舌舔舐着“忠义千秋”的匾额,将“义”字烧得只剩个“丶”。
“快!把机枪抬出来!”日军曹长嘶吼着踢开两个发抖的新兵,却发现弹药箱全是空的——早上还满箱的子弹,此刻只剩些生锈的弹壳。他这才想起,负责看守弹药的是个晋绥军“民夫”,刚才火起时就不见了踪影。
窗外突然扔进一串手榴弹,拉环在半空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日军慌忙扑向墙角,爆炸声却迟迟没响起——是假弹,引线被剪断了。
就在他们愣神的瞬间,大殿的后墙轰然倒塌,晋绥军士兵挺着刺刀冲进来,喊杀声震得梁上的火星簌簌往下掉。
“是王营长!”有日军认出领头的军官,上个月还看见他给日军送战俘,此刻却像头豹子,刺刀捅进日军小腹时,还不忘顺时针拧半圈。
王营长的左臂缠着绷带,那是昨天故意让日军“打伤”的,为的就是今天混进兵营。
偏殿的马厩里,晋绥军士兵正和日军争夺马刀。一个瘦高个士兵用马缰绳缠住日军的脖子,猛地往后拽。
另一个矮胖士兵趁机用马槽里的木梳砸向日军后脑——那木梳是他女儿的遗物,梳齿早就磨平,此刻却成了趁手的武器。马群被惊得狂躁不安,踢翻了煤油灯,火焰顺着稻草蔓延,很快舔上了日军的帐篷。
兵营外的空地上,八路军的九二式步兵炮正对着粮仓轰击。每一发炮弹落下,就有白花花的大米混着日军的尸体被炸上天,晋绥军士兵在炮火间隙冲进去,扛着粮袋往城外跑——那里有等着救命粮的百姓。
一个士兵被弹片划伤了胳膊,却死死抱着粮袋不放,嘴里念叨着“俺村三天没米了”。
焰烧到军械库时,发生了连环爆炸。晋绥军早就在这里埋下了炸药,引线接到了关帝庙的香炉下。
负责点火的是个老道,昨天还在给日军算命,此刻却举着燃烧的符纸,笑得满脸皱纹都挤在一起:“这叫替天行道!”
爆炸的气浪掀飞了庙顶的瓦片,落在远处的八路军阵地上。周铁柱抬头望去,火光中,晋绥军和八路军的士兵正背靠背抵挡日军的反扑,他们的军装颜色不同,刺刀却刺向同一个方向。
老张递来新的榴弹,他接住时,发现炮身的温度刚好——不冷不烫,像此刻交织在一起的体温。
最后一轮齐射!”周铁柱大吼,“瞄准关帝庙的钟楼!”
九门步兵炮同时怒吼,炮弹在空中划出金色的弧线,在钟楼顶部炸开。坍塌的钟楼上,半截日军军旗飘落下来,被一个晋绥军士兵接住,撕成碎片塞进嘴里嚼——他儿子就是被这面旗逼着枪毙的。
当最后一声炮响在太原县城消失时,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周铁柱的炮组正在清理炮膛,老张用布蘸着雪擦拭炮身,看见上面沾着片晋绥军的衣角,蓝布上绣着“33军”的字样,已经被血浸透。
城墙下,王二麻正帮着八路军抬伤员。他的刺刀还插在腰间,刀鞘上挂着个红绸结,是他女儿生前编的。
忽然听见有人喊“李哥”,转头看见刀疤脸士兵背着个八路军伤员,那伤员的步枪上绑着块晋绥军的臂章——33军的狼头标记旁,用钢笔添了个小小的红星。
“这边走!”王二麻招手,“地窖里有热水。”
地窖里挤满了人,晋绥军的士兵挨在一起,共用一个搪瓷缸喝水。一个晋绥军士兵正给八路军战士包扎,绷带在他手里打得歪歪扭扭,却比任何誓词都实在。
墙角堆着缴获的日军罐头,标签被抠掉了,换成了晋绥军的番号和八路军的臂章,像个奇特的图腾。
太原县城墙的青砖在持续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东段城墙率先出现一道丈余宽的缺口——那里是特战团的主攻方向。
团长李战龙踩着还在发烫的弹片,第一个攀上城墙,晋绥军时期的旧军装早已磨出破洞,露出里面新缝的八路军臂章。
“跟我冲!”他的驳壳枪扫过城头的日军机枪巢,身后的士兵像潮水般涌上来,手里的步枪有晋绥军的汉阳造,也有缴获的日军三八式,却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射击。
李战龙认得城墙上那些熟悉的面孔——是晋绥军的将士们,此刻正举着刺刀捅向日军的后腰,刀刃上的血珠滴在城砖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八路军!这边!”城墙中段传来呼喊,是三十三军的一个营长,正挥手示意他们从暗门进入。
那暗门是十年前修城墙时留的应急通道,只有晋绥军的老人知道位置。李战龙带人冲过去时,看见三个晋绥军士兵正用撬棍撬动暗门的铁锁,日军的子弹打在锁上,溅起的火星映亮他们涨红的脸。
“快!”李战龙甩出两颗手榴弹,爆炸声掩护着暗门被撬开。门后的通道里积满了灰尘,两侧的砖墙上刻着“民国二十一年修”的字样,此刻却成了攻击日军的捷径。
特战团的士兵鱼贯而入,与通道尽头接应的晋绥军士兵撞了个满怀,彼此拍着肩膀笑,像久别重逢的兄弟。
这样的突破在城墙各处上演。独立十四团攻打的南段城墙,守御的日军刚架起机枪,就被城内侧的晋绥军从背后泼了煤油——是八十三军的老兵,用老百姓送来的菜油和火把,把日军的机枪巢变成了火海。
独立式四团团长张子放站在城下,看着火海中日军的惨叫,忽然想起半个月前被改编时,陈振华拍着他的肩膀说的话:“过去的账不算,但未来的路要自己走。”
独立四团和独立七团则选择了夜袭常用的“飞抓攀城”。士兵们甩出缠着麻绳的铁爪,抓住城墙垛口的瞬间,城上的晋绥军就悄悄挪开了日军设置的铁蒺藜。
当第一个士兵翻上城墙时,迎接他的不是刺刀,而是晋绥军递来的手榴弹——拉了弦的那种,两人相视一笑,合力扔向日军的掩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