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宫正之所以孤注一掷要将太子拉下马,其执念早有端倪。
昔日承蒙赵皇后提携,她曾一心辅佐前太子,满心憧憬着能在东宫站稳脚跟。然而前太子猝然离世,打乱了她所有谋划。
尽管此后凭借手段在后宫步步高升,可越是位高权重,她心中的不安便愈发深重,总担心命运再次将她推入深渊。
如今赵皇后缠绵病榻、命不久矣,梅宫正敏锐意识到必须另寻靠山。起初,她试图向现任太子示好,可接触之后却大失所望,这位储君优柔寡断、处事昏聩,与当年那位英明睿智的前太子相比,简直天壤之别。
满腔期待化作失望与怨愤,梅宫正心中恨意翻涌,认定正是这无能的新太子,彻底断送了她的前程。
野心与不甘交织之下,梅宫正暗中与数位王爷、皇子频繁往来。
她心中盘算得清楚,只要能扶持其中一人登上太子之位,日后登基为帝,自己便能凭借从龙之功,保得后半生荣华稳固。
在权力欲望与复仇执念的双重驱使下,她彻底陷入疯狂,精心策划了这场惊天阴谋。
即便后来重新翻供,字里行间的怨毒也昭然若揭。
她毫不掩饰对现任太子的鄙夷与憎恶,字字句句都在宣泄多年积压的愤懑。
那太监的供述如重锤砸在殿内,死寂瞬间笼罩坤宁宫。温以缇听后喉头发紧,刚要开口却瞥见范尚宫垂眸掩住眼底锋芒,赵皇后苍白面无表情。
这让温以缇明白此事怕没有那么简单,直到最后一句供词落地,她才惊觉梅宫正这份供词里,将罪责尽数揽在自己身上,只为了不牵扯赵皇后!
而消息能传回坤宁宫内,分明是正熙帝授意。其中背后的深意,怕也是想通过此供认结案,不想再深究。
温以缇刚松了口气,只听那太监又补充道,“梅宫正还曾雇凶取…温大人的性命。只是没想到不知什么原因没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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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以缇瞪大了眼睛,只觉血液瞬间冲上头顶,这…这点是真的吧!那女人是真的派人要她的命了!
她想起那日她解决的刺客,好像专门是冲她来的。
梅宫正是真想要她的命,这个老妖婆想干什么?!!
太监话音落地的瞬间,温以缇粗重的喘息声在死寂的殿内格外刺耳。
那太监偷瞄着她骤然发白的脸色,范尚宫的手肘轻轻撞了撞温以缇僵硬的手臂,她这才如梦初醒,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几乎将掌心掐出血痕。
赵皇后倚在软垫上,突然发出一声绵长的叹息,温以缇盯着她许久,却始终没等来半句解释,满心的疑惑如乱麻般越缠越紧。
直到赵皇后抬手示意,殿内宫人退去,鎏金烛台的光影里,只余三人的影子在墙面上微微颤动。
“你想问什么?”范尚宫打破沉默,语气里带着看透人心的疲惫。
温以缇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无力地摇头又点头。
两人对视一眼,赵皇后轻轻颔首,范尚宫才缓缓开口:“梅宫正本该是前太子的良娣,当年殿下病重,她在榻前衣不解带守了整月......”她的声音突然发涩,“新太子即位后,你也见过他的做派。在梅宫正眼里,这储君之位就该是前太子的东西,被人抢了去,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温以缇终于将所有碎片拼凑完整、和她猜测的大差不差。
赵皇后突然掩帕咳嗽,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落寞:“本宫没想到,她竟是痴到这个地步。”
范尚宫红着眼眶握住皇后颤抖的手,声音却冷硬如铁:“皇后娘娘莫要自责!她差点将您牵扯进去,侯爷在朝中的根基险些毁于一旦!”她猛地别过脸去,“她如今已招供,这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
说着,范尚宫红着眼睛也闭了起来,似乎也在说服自己。
温以缇从前只觉得范尚宫和梅宫正好似不怎么对付,但后来接触深了才知道二人相识几十年,这份情谊也是很深厚的。
范尚宫忽地睁开泛红的眼睛,直视着温以缇:“她对你下狠手,一是在你身上看见了当年的自己。二是......\"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她觉得你配不上侯爷。”
梅宫正曾为能成为前太子良娣而骄傲半生,将那段无果的情缘视作毕生荣耀。
可如今,赵锦年竟不顾赵皇后反对,执意要娶她为正妻,这份偏爱来得毫无征兆。
在梅宫正扭曲的执念里,温以缇不过是个“不配被爱的幸运儿”。
她满心嫉恨,癫狂之下,自然将所有怨毒都倾泻在这个比她命好的温以缇身上。
温以缇点点头,睫毛低垂掩住眼底冷意。比起梅宫正扭曲的执念,她更在意自己险些送命的危机。
范尚宫这番解释,不过是替赵皇后撇清干系,她心里明镜似的,却也只是默默听着。
殿内再次陷入死寂,赵皇后忽然抬眼,苍白指尖轻点榻边:“本宫有件事要你去办。”
温以缇立即敛衽行礼,垂眸恭声道:“谨遵娘娘吩咐。”
“去探望梅宫正。”赵皇后的声音轻飘飘的。温以缇睫毛剧烈颤动两下,却未急着应答。
赵皇后轻笑一声,语气虚弱的开口道:“你可知为何?”
赵皇后这是又要顺带教导自己了。温以缇轻吸一口气,开口道,“如今坤宁宫众人去探视,都难免落人口实。可臣不同,梅宫正雇凶刺杀臣,臣带着怒气恨意去质问,再合情合理不过。”温以缇顿了顿,再次开口道:“这怕也是,很多人愿意看到的。”
赵皇后满意的轻点了下头,随即有些疲惫的缓缓闭上眼睛。
温以缇转头看向范尚宫,见其也对自己点头,她当即行礼:“那臣先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