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半年前刊登的一则讣告,署名是一个女人,名叫林佩兰。
而林佩兰,正是红党一位重要人物的妻子。
“她丈夫在一年前执行任务时失踪。”叶婉如翻阅档案,“之后就没人见过她。”
“如果她丈夫死了,她有可能因此投靠日本人?”陆阳低声说。
“也可能是被人胁迫。”叶婉如补充道。
“无论如何,我们要找到她。”陆阳坚定地说。
两人决定前往林佩兰最后出现的地方——山城。
这一次的任务比之前更加危险。
因为山城,不只是日本特务活动的据点,还是军统内部派系斗争最激烈的地方。
戴笠特意叮嘱:“小心行事,不要暴露身份。”
“明白。”陆阳点头。
第二天清晨,两人登上了开往山城的火车。
车上乘客不多,气氛沉闷。叶婉如靠窗坐着,陆阳坐在她对面,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途中,一名身穿旗袍的女子上了车,径直走向他们这边,坐到了叶婉如旁边的空位上。
“两位好。”女子微笑着打招呼。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笑容温柔可亲,但却让陆阳心里咯噔一下。
他本能地感到一股压迫感。
“您好。”叶婉如礼貌回应。
“请问您去哪里?”女子又问。
“探亲。”陆阳简短回答。
女子微微一笑,并未继续追问,而是低头翻开了手中的报纸。
陆阳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心中却升起一丝不安。
这女子太从容,太镇定,不像普通旅客该有的状态。
火车缓缓驶入山城站。
下车时,女子轻轻说了句:“祝你们一路顺风。”
说完,她径直朝车站出口走去。
陆阳望着她的背影,眉头越皱越紧。
“她是不是……?”叶婉如低声问。
“很像。”陆阳缓缓点头,“林佩兰。”
“所以,她是故意接近我们?”
“不一定。”陆阳思索道,“但肯定是有目的。”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按计划行动。”陆阳语气坚定,“她既然出现了,说明我们的调查方向是对的。”
两人走出车站,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中。
山城的夜晚,阴冷潮湿。
而一场更大风暴,正悄然酝酿。
“红云”究竟藏在哪里?
她的背后,到底还有多少隐藏的敌人?
陆阳不知道。
但他知道,只要有一丝线索,他就会追下去。
哪怕前方是深渊,他也绝不退缩。
因为这是他的使命,更是他的信仰。
“婉如。”他忽然开口。
“嗯?”
“如果有一天我回不来……”
“别说这种话。”叶婉如打断他,语气罕见地严厉。
陆阳笑了笑,眼里却藏着沉重。
“我不是怕死。”他说,“我是想让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活着。”
叶婉如看着他,许久才低声应道:
“我答应你。”
夜色如墨,山城的街巷里飘着潮湿的雾气。陆阳站在旅馆二楼的窗前,看着楼下那辆刚刚停稳的黑色轿车。车灯尚未熄灭,光束刺破了黑暗,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他轻轻拉上窗帘,转身走到桌前,拿起那份由金逸提供的六人名单。
六个人的名字在纸上静静地躺着,像是一道尚未解开的谜题。而他知道,这些人中,藏着一个对他充满敌意、甚至可能早已准备动手的人。
陆阳深吸一口气,手指轻轻划过纸上的名字:项锋、符云鹏、朱金梅、刘义光……他记得自己在公交车上曾瞥见过这几张脸,尤其是其中一个目光凌厉的男人,仿佛从背后盯着他一般,让他脊背发凉。
现在,他要亲自去会会他们。
楼下传来脚步声,随即是敲门声。
“进来。”陆阳低声说道。
门被推开,金逸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笑意。“长官,车已经备好了。”
陆阳点点头,将名单折好,放进口袋。“走吧。”
两人下了楼,走出旅馆大门,外面果然停着一辆旧式雪佛兰轿车。司机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看起来有些紧张,但眼神还算沉稳。
“这小子叫老赵,我信得过。”金逸介绍道。
陆阳没说话,只是冲司机点了点头,便钻进了后座。
车子缓缓启动,沿着土桥镇昏暗的小路驶向慈云镇方向。
一路上,陆阳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思绪却一刻也没停歇。
他想起那天在公交上的情形。那个坐在后排角落里的男人,一直低着头,似乎有意掩饰自己的存在。可就在他起身下车时,对方抬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让陆阳至今记忆犹新。
愤怒、仇恨、杀意,全部凝聚在那一瞥之中。
而现在,这个男人的名字就写在金逸给他的名单上。
**项锋。**
金逸说他是木匠,两年前从江苏逃难到山城,落户在慈云镇。如今正在土桥镇附近的一个永乡镇打家具,今天正好请假进城送别几位即将上前线的老乡。
听起来合情合理,毫无破绽。
但陆阳不信巧合。
他在情报战线上打了这么多年,深知真正的敌人往往隐藏在最不起眼的身份背后。
车子行驶了大约四十分钟,终于抵达了慈云镇的一处民宅。房子不大,是用砖瓦和竹片搭成的平房,门口挂着一块木工牌匾,写着“项记木作”。
陆阳下车,环顾四周。屋外堆满了木料,地上散落着刨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松木香。
“你在这儿等我。”他对金逸低声说道,“如果十分钟我没出来,你就立刻离开。”
金逸点头,退到了街角阴影中。
陆阳走上台阶,抬手敲门。
屋里传来一阵窸窣声,紧接着,门开了。
开门的是个身材瘦削、满脸胡茬的男人,三十岁上下,穿着一身粗布衣裳,手上还沾着木屑。他看到陆阳,微微一愣。
“你是?”项锋皱眉问道。
陆阳微笑着递上一张假身份证件。“我是军统的调查员,想请教您几个问题。”
项锋眼神闪动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请进吧。”
陆阳走进屋内,屋子里摆满了未完成的木器,墙上挂着手锯、凿子、尺子等工具。屋子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几乎看不出什么异常。
项锋关上门,站在门口,眼神始终紧盯着陆阳。
“请问找我有什么事?”项锋语气平静,但话语间透着一丝警惕。
陆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慢慢踱步到屋内的一个木箱旁,伸手拍了拍箱盖。
“这是你最近做的活?”
“是。”项锋点头,“给永乡镇一户人家做床和衣柜。”
陆阳点点头,随后像是无意地打开了箱子。
里面堆放着几块木板和一些半成品家具,看上去很普通。
但他注意到底部有一层夹板。
“这块板子有点奇怪。”陆阳轻声说道。
项锋的脸色瞬间变了。
“这是我用来垫底的。”项锋的声音有些干涩。
陆阳冷笑一声,突然出手掀开夹板。
夹板下,赫然藏着一只小型电台!
项锋猛然扑了过来,试图抢回电台。
陆阳早有防备,一脚踢在他的膝盖窝上,项锋重重摔在地上。
“你到底是谁?”陆阳冷声问道。
项锋咬牙不语。
陆阳蹲下身,仔细检查电台,发现上面有红党的秘密编码标志。
他心中一震。
**这不是日本人,也不是军统的人——这是一个潜伏多年的红党地下情报人员!**
“你真以为你能在我眼皮底下藏一辈子?”陆阳冷冷地看着项锋,“你们红党在上海的据点,都是怎么暴露的?是不是你泄的密?”
项锋冷笑一声,嘴角渗出血丝。“你们这些刽子手,也配提组织?”
陆阳没有再问,而是掏出随身携带的手铐,将项锋锁住。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陆阳问道。
项锋抬头看着他,眼中满是怒火。“你杀过多少同志?你知道吗?每一条命,都刻在我心里。”
陆阳沉默了一瞬,然后低声说道:“我不是来跟你谈信仰的。我要知道你的情报网,你的联络人,还有,你在重庆的下一步计划。”
项锋冷冷一笑,忽然猛地低头撞向桌子边沿!
“砰!”一声闷响,鲜血飞溅,项锋当场昏迷。
陆阳愣住了,片刻后低声咒骂一句,赶紧蹲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尚有微弱呼吸。
他立刻掏出随身药包,给他做了简单的止血处理。
“金逸!”他大声喊道。
门外的金逸冲了进来。
“把他带走,送去审讯。”陆阳命令道。
金逸点点头,立即招呼门外等待的两名特工进来,将项锋架起带走。
陆阳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心中一片复杂。
他知道,这只是冰山一角。
项锋只是一个基层情报员,真正的情报网络远比想象的更庞大。
而他接下来要面对的,将是红党地下党在重庆的秘密行动核心。
他拿起电台,拨通了叶婉如的电话。
“找到目标了。”他说,“但麻烦才刚刚开始。”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叶婉如坚定的声音:
“我们在总部等你,带上所有证据。”
陆阳收起电台,最后看了一眼项锋留下的血迹,转身出门。
夜风呼啸,吹乱了他的头发。
“陆阳,你有没有想过,赵海是如何潜伏进来的?他的背后,是否还有更大的势力在操控?”叶婉如的担忧,像一枚石子,投入陆阳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陆阳的眉峰紧锁,沉思片刻,缓缓开口:“赵海是督察处的负责人,权力不小,能做到这个位置,必然是经过层层审查。他能潜伏这么久,绝不是单枪匹马。”
叶婉如赞同地点头:“我也这么想。会不会有更深层次的棋局,而我们,只是其中的一枚棋子?”
陆阳的目光穿透窗外夜色,仿佛能看到潜藏的暗流。“现在还不好说,但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看向叶婉如,眼神中带着一丝凝重:“赵海的暴露,也可能只是他们更大计划中的一环,用来转移我们的视线。”
叶婉如的心头一紧:“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陆阳深吸一口气,他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踏在刀尖上。“我们必须彻查赵海的所有社会关系,从他的上级、下级、朋友,甚至家人,一个都不能放过。同时,我们也要从军统内部,查找任何可能与他有联系的蛛丝马迹。”
“这是个巨大的工程。”叶婉如说道,“而且,会涉及到军统内部的许多人,甚至是高层。恐怕会引起轩然大波。”
陆阳的眼神锐利如刀:“非常时期,行非常手段。既然是癌变,就必须刮骨疗毒。而且,这次的清查,必须秘密进行,不能打草惊蛇。我们要让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毒瘤,无所遁形。”
叶婉如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坚毅的光芒。“我明白了,我会安排人手,秘密展开调查。从档案室开始,调阅赵海的所有资料,包括他过去的履历,以及所有与他相关的案件。”
“好。”陆阳沉声道,“我去局座那里,汇报最新的情况,并争取他的全力支持。”
戴笠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陆阳将赵海的供词,以及自己的推断,一五一十地汇报给戴笠。
戴笠听着陆阳的汇报,脸色越来越凝重。当陆阳说到赵海可能只是一个更大的棋子时,戴笠猛地掐灭了手中的烟,眉头紧锁。
“你确定?”戴笠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陆阳点头:“卑职不敢妄下定论,但从目前的线索来看,赵海的身份和行为,都透着诡异。他被捕时太过平静,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而且,他所供认的‘影’组织,其渗透能力和行动规模,远超我们之前的估计。”
戴笠缓缓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陆阳。他沉默了许久,整个办公室里只剩下他的呼吸声。
“如果真是这样,那说明我们军统内部,可能已经出现了严重的蛀虫。”戴笠的声音,带着一丝痛心。
陆阳没有说话,他知道,戴笠此时的心情,一定非常沉重。
“你有什么打算?”戴笠终于转过身,锐利的目光直视着陆阳。
陆阳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包括对赵海社会关系的彻查,以及对军统内部的秘密排查。
戴笠听完,眉头紧锁,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我会给你最大程度的授权和支持。但是,记住,这次行动,必须绝对保密,不能走漏半点风声。任何阻挠调查的人,都将视为同党,严惩不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