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长生道:“军师所言不错,我的确是耍了手段。一来我不愿输了普性,二来也是为了骗过众人、从旋涡之中脱身。
我想如此一来,在所有人眼里《山河图》已经毁了,即便日后我会遭人非议背上骂名,但是关于《山河图》的纷争厮杀或许会就此停息,这也算是帮所有人全都解脱了。”
徐渭哼了一声冷冷道:“天真可笑,当年那份《山河图》不也是被汪直所毁,可这些年江湖上的血雨腥风可曾有过半分的消减!
山河千古在,城郭一时非。即便是江山易主改朝换代,这世间的争斗也从来不会止息,更不可能因为你一个人,一幅图而风停雨静。
你还妄想着帮他人解脱,善良且愚蠢之人,不仅什么都做不好,还会害死身边的人。
而你一天拿着《山河图》就一天不可能脱身永远都会深陷其中。
你方才那番话还又多了份野心和虚伪,你到底是执着痴迷还是想救人救己,自己现在可还分得清吗。
如此下去我看你是离走火入魔不远了!”
俞长生被徐渭这一顿劈头盖脸的讽刺,不禁汗流浃背感到恐慌,秋叶丹上前一巴掌拍在俞长生的头上道:“这臭小子不过就是一时想要的多了些,少年心性不能拿得起放得下那不是正常得很。
日后能想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不就好了,军师你也不要那么咄咄逼人了。”
徐渭冷冷道:“我猜你突然跟我说《山河图》的事情,是不是想让我凭记忆帮你复画那份你毁掉的《山河图》,而后继续帮你解开图中秘密,你好能再去寻找那虚无缥缈的宝藏。”
徐渭所点破之事正是俞长生内心最深处所想,既然话已经被徐渭挑明,俞长生便直言不讳道:“我当年之所有会碰到先生离开少林一切起因便是《山河图》,而后经历种种波折也都是因为此图的缘故,我总觉得自己的命运与其牵连、为其摆布。
若是搞不清楚这背后的真相玄机,总觉得心里面空落落的。
况且这也是先生曾经的心愿,我也认为这宝藏还有大用,不该深埋黄土之下。”
徐渭依旧冷声道:“这世上所有自命不凡之人都以为自己的命运与众不同,能和一些传奇事物有所牵连,可最后到头来不过都是镜花水月。
趋之则连,远之则断。你一直跑向它,未必会接近真相但一定会陷入是非。”
秋叶丹道:“我看俞大猷他自己早就放下了,反倒是你一直揪着这事不放。
你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到底是为人还是为己,可要思索清楚了。”
俞长生闻言一时语塞,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心中所想。
徐渭不再看俞长生,背过身道:“当年打赌输给了你却没有解开秘密,就拿这个作为相抵吧,以后两不相欠。”
说罢他扬手间一掷,秋叶丹都未曾看清,却发现俞长生手里竟然多了一张油布画纸。
俞长生也是愣住,他将其展开一看,竟然就是那份被自己所毁掉的一模一样的《山河图》复制画品。
原来徐渭早就料到俞长生可能会割舍不下有所相求,他这几日已经提前靠记忆将那副画复刻下来,至于给与不给便要看俞长生要与不要了。
与当年那副《山河图》不同,此图徐渭才看了月余时间记忆尚新,复画其内容并不算难。
徐渭依然背对着俞长生又道:“我从不会劝作茧自缚的愚蠢之人回头,你今后想做什么都与我无关。
我只提醒你一点,当年跳下山去是你自己的决定,从来都不是被什么图或什么人所牵连摆布的。
以后的路怎么选,你好自为之吧。”
徐渭最后一个字说完,人已经飞掠出去,如白虹贯日、凤击长空,徐渭就此不声不响离寺下山去了。
秋叶丹摇了摇头摊着手道:“这徐大军师真是随心所欲,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他是潇洒了,还得劳烦咱们帮他向众人解释道别。”
徐渭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俞长生还是紧握着那份《山河图》盯着远方苍穹发呆,他反复咀嚼着徐渭跟他所说的话,喃喃自语道:“自己想要什么…自己的决定…”
俞长生正在愁容之中,突然头上又挨了秋叶丹一掌重拍,瞬间醒了过来,他急忙问道:“怎…怎么了。”
秋叶丹道:“发什么愣呢,姑奶奶我都饿了!”
俞长生怔了怔迷茫道:“饿了你就去用斋饭不就好了。”
秋叶丹晃荡着自己缠满绷带的右臂道:“你小子是真蠢啊!老娘这样自己怎么吃,还不赶紧来帮我!
一天天的少胡思乱想,吃饭才是人生大事!”
说罢秋叶丹拽起俞长生,嘴中哼着蜀中山歌,乐呵呵地便去找饭吃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钟元鼎和王艮都相继与众人告别下山,沈炼的伤也基本恢复了十之八九。
在这期间,俞长生和普寂等人精心挑选了两百余名武僧作为组建新军的重要力量,这些和尚各个武艺高强非同小可,基本都是“广”字辈和“宗”字辈里的各中翘楚。
而其中更还有一名普字辈的高僧,乃是自告奋勇前去抗倭的普明,他虽然年纪与俞长生相差无几,但是辈分却是极高,有他同行不仅得一助力,更是能压住这一众僧兵。
终于在一切妥当了结之后,普寂、普真、普相等诸僧亲自送俞长生一行数百人到寺门口准备下山。
普寂正色对众人道:“此番下山乃是为国为民的大修行,诸弟子切记,既要振兴佛门、更要扬我国威!
闲暇之时也莫要忘了多向俞大侠讨教武学真意。
先方丈普从师兄有言,江湖沙场、血雨腥风,一定要多多保重。他虽不能相送诸位,但是待大家功成回山之时,少林将在对面山上建一座‘十方禅院’。
以赞众位忠义、以光本门绝技,智慧觉照,以永其传!”
众人闻言都郑重行礼,此时正是旭日初升东方鸿渐,清风拂起俞长生的衣衫,他轻轻地笑了笑。
他又要下山了,不过这一次他不用再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