牂牁郡,鄨县。
王九变肃立城前,已提前等待了半个小时,脸上却无半点不耐之色。
族人们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心中都十分不满。
王家族人自恃为炎黄子孙,眼界甚高,从未把这些叟夷人当成一回事。
怎么自家族长竟对这些西南夷如此礼遇?
王九变听到众人的抱怨声,心中冷笑不止,这群平庸无能之辈,怎知自己的大计?
叟夷各部藏身于深山老林之中,山势陡峭,河水湍急,更有阴毒瘴气,毒物毒虫。
叟夷人皆身披铁甲,能翻山越岭。
善于使用弓弩和毒箭,擅长野战,对于地形特别熟悉,非常精于防守作战
若是强攻,不但损兵折将,而且难以歼灭。
一旦他们被打散,散入崇山峻岭之中,每日袭扰官军,后患无穷。
守城则不同,没有任何游击和缓冲空间,必须得硬对硬血拼。
他定计以鄨县为香饵,将叟夷各部引出来,然后助北海大军一举歼灭,一战定乾坤。
现在他和儿子王鸿,一个在叟夷之中做内应,一个在北海军中做顾问。
里应外合,叟夷岂有不亡的道理?
想到此处,他冷了冷脸,面容变得严肃,厉声道:
“王氏族人,鄨县军民听真,谁再敢胡说八道,以西南夷,南蛮称呼友军,全都抓起来,以内奸的罪名治罪。”
王氏族人们心中凛然,心中再怎么不服,也不敢再说,纷纷低下头颅,心中腹诽不已。
西方忽然尘土飞扬,黑压压的叟夷大军在官道尽头出现。
皆曲头木耳,环铁裹结,深目长身,面黛白齿。
手中握着长矛,身穿铁甲,身后背着弓箭,数量足有四千人。
为首一名毕摩祭司正是本夺本耿,他面色冷峻,身穿一件黑色的棉麻长衫,上面有彝文银饰,光华夺目。
王九变看了一眼,就觉得头晕目眩,急忙移开目光。
本夺本耿见王九变态度甚是恭敬,在城门旁等待多时,脸色逐渐缓和下来。
王九变率先行礼,本夺本耿以彝族礼仪还礼。
“本夺本耿,真是患难见真情,鄨县和贵部之前还有不少矛盾,没想到此番你能第一个赶来。”
本夺本耿轻声道:
“我开完蒙格之会后,收到了大鬼王大人的命令,星夜驰援而来。”
“之前发生的不愉快就不说了,此番劫难之后,我们的关系必然会像兄弟一样。”
王九变心中冷笑,脸上不动声色,连连点头,引着他入了县城。
四千兵马驻扎在北城。
刚安顿好本夺本耿部,又有一支大军疾驰而来,数量也有四千人。
他们手握春秋刀,穿着铁甲,腰间系着铜铃,行军时叮叮当当,声音清脆悦耳。
为首一人,手握虎头三叉铜铃,对着迎上来的王九变微微拱手,正是宓阿叠,低声道:
“我部奉白帝密令,前来增援鄨县”
“我麾下的四千人马,能否入城?”
王九变赶紧行礼,笑道:
“本县昨日就已收到白帝密令,贵部放心,居住的屋舍和食物粮草,皆已准备完成,请随我来。”
“请兄弟们入城。”
刚安顿好宓阿叠部,又有一支叟夷人马赶来,数量也是四千人。
这队叟夷人马竟然穿着汉军的衣袍,除了春秋刀和长矛等武器,身后都背着一面大扇子。
竹篾编制而成,隐约可见一些原始图案,还能看到苍鹰之羽,可见是一件件法器。
王九变心中一动,对着其首领冉冉一义躬身行礼,笑道:
“我昨夜收到郡守大人的密令,今日您果然到了,小弟有礼了。”
冉冉一义以汉人礼仪还礼,笑道:
“王大人,你我皆是郡守大人麾下的臣子,不分彼此。”
王九变忽然走到他近前,低声问道:“兄长,那几支大军什么时候到?”
“北海的第四集团军士兵数量超过两万五千人,那几部不到,守城要困难许多。”
冉冉一义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褪去,叹息道:
“王大人,那几部恐怕不会到了,吉禄刚愎自用,顽固无比,已经封锁了村寨。”
“毕阿伍市侩无比,乃是墙头草,惯于投机取巧,见风使舵。”
“若是我们能击败北海大军,那他一定会出现,抢夺北海军队的军械装备。”
王九变心中略感遗憾,忙问道:“那伯博耿和小鬼王大人呢?”
冉冉一义将不狼山蒙格之会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轻声道:
“伯博耿心高气傲,不屑于和我们一起出兵,不必理会那个蠢货。”
“至于小丹叶,应该也会赶来,只不过他人微言轻,带不来多少人。”
王九变面上一喜,道:“如果小丹叶能带四千兵马,城中兵马数量超过两万人。”
“数量和北海第四集团军大体相当,我们占据守城之利,足以挡住敌军。”
冉冉一义笃定地说道:“你放心,龙氏部曲正在路上,三日之后,一定能赶到鄨县。”
“濮人各部和獠人各部的增援也会陆续赶到,鄨县稳如泰山。”
双方携手揽腕,进入城中。
王九变下令取出珍藏的窖酒,分给叟夷士兵,让他们开怀畅饮。
叟夷人酷爱喝酒,得到美酒,大喜过望,顿时开怀畅饮起来。
又摆下酒宴,款待三位叟夷毕摩祭司。
三位毕摩祭司见他忙里忙外,态度甚是恭敬,也逐渐放下警惕之心,和他畅聊退敌之策。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忽然一名王氏族人急匆匆走进宴会,来到王九变身前,示意他有要事禀报。
王九变摆了摆手,大声道:
“席间没有外人,发生了什么事?说与诸位大人听!”
王家族人禀报道:
“诸位大人,大事不好,伯博耿率领本部穿过鄨县,向北方而去。”
“我等询问其去向,反而被他射伤。”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冉冉一义冷哼一声,不满道:
“那家伙自诩为叟夷第一勇士,平日里骄横惯了,看不起我等。”
“他不屑与我等一起出兵,我们也不管他。”
“他吃些亏,也就算了,王大人,通知族人们,不用理会那个蠢货。”
王九变急道:“若是中了北海大军的埋伏,死伤过多,反而不美。”
本夺本耿开口劝道:“王大人,那家伙不撞南墙不回头,谁也劝不住,不必理会他。”
“我是知道他的本事的,他携带着六祖遗宝之一的维图,纵使有些伤亡,也不会身死。”
王九变眼前一亮,心道这个莽夫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