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能下明确结论,哪怕只有这一个,但足够让客栈里盯梢的两人欣喜。
可算有东西跟上面交待了呀!
两人转头看向对方,各自眉眼间都有淡淡喜色。站在窗户左边那人眨眨眼睛压下快要荡漾出来的笑意,率先开口问:“看清楚了吗?那个胖子果真是刘知远?”
“千真万确啊!”右边那人明显没有对方深沉,笑意以及上翘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去,叫人一眼就能看出心情不错。
或许察觉到同伴那略带不屑、轻视的小动作,他强行止住笑容,挠挠头开口悻悻道:“全天下的胖子就他一个穿得上蟒袍,特征太明显,想看错都难,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嗯!倒也没错。”左边那人抬手摩挲下巴,斟酌小一会儿方才点点头表示赞同。
看到他点头,右边那人连忙接话:“既然你没异议,那咱们直接回禀上头吧,免得耽误时辰呐。”
“不可!”左边那人抬起手,摇头连连否决。
转头透过窗户缝隙瞄了眼天空,解释道:“现在才亥时过半,还早,说不定尚有人进宫。若因前去回禀而擅离职守,错过职守,你我项上人头绝对保不住!”
听完,右边那人摆摆手,无所谓地轻笑一声,提出自以为两全的办法:“那还不解决吗?留个人继续盯着,另一人前去回禀呗,多简单!”
说着他轻拍对方肩膀,挑挑眉笑问:“要不商量商量,你留下还是我留下?”
“哼!呵,呵呵呵……”左边那人听到他所言,原本已经隐藏起来的不屑,再次互相脸颊。
嗤笑几声,或出于不忍心,或出于另外原因,他伸出手按住对方肩膀,前进半步拉近两人间距离。
眼底光芒暗淡,用沙哑的声音意有所指问道:“知道为什么让两个人盯梢吗?”
右边那人行走江湖多年,见识自不是初出茅庐的雏鸟可比。略一提醒,再加上静下心细细琢磨,顿时双眼瞪大,难以置信看向同伴。
“你是说……让咱们互证?”
“不然呢?”
“狗娘养的混球玩意,信不过咱们?”右边那人话中带怒。
而左边那人却并没有多少气,反倒皮笑肉不笑,理所当然说:“我们是汉人,人家是胡人,凭什么信得过?”
“你说什么?”右边那人陡然抬头,惊讶之色遍布脸颊。
干咽几口唾沫缓解翻涌情绪,颤颤巍巍确认:“你的意思是,出钱雇咱们的是蛮胡?”
“当然,收银子的时候别这么叫就行。”左边那人转身面向窗户,不再理会同伴的惊讶。
可又觉得不说清楚也不好,于是抱着手面无表情解释:“你也不想想咱们盯得都是些什么人?清一色大红、蟒袍,他妈的最低都是三品!用‘大官’都不足以形容,得用‘朝廷要员’!”
“敢惹、想动那些人的,除了胡人还有谁?王公贵族都杵!”
“嘶……”右边那人倒吸一大口凉气,支支吾吾道:“给胡人做、做事,可、可是、是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滔天大、大罪呀!”
“呵!人分齐人胡人,银子还分齐银子胡银子么?钱没出错不就完事了?”
右边那人沉默了。
好一会儿才小声呢喃:“掉脑袋喔。”
“你我混迹江湖,不也是刀尖舔血?”
他不说话,默认了。
……
江南,临安码头,有艘挂着一排灯笼、不大不小的商船由北缓缓驶来。
船上倚靠栏杆的男人抬眸,仔细分辨岸边闪烁的灯火后自顾自点点头,起身往船舱里走去。
抬手轻叩三下再推开门。
船舱内没点灯,入目所见皆是黑暗,其中又有几道幽幽目光向他汇聚。
男人不在意,扒着门框朝里面的人叮嘱:“还有二十余里就到临安了,都提起精神来!为何而来相比你们都清楚,我就不多重复了,记住,此事异常重要,绝不允许出现意外,半丝半毫都不行!”
“等靠岸之后,一切看我眼色行事,你们能不说话就不要说话,如果凑巧被问到,用齐语回话,别因为管不住嘴,蹦出几句我们的语言而徒增麻烦!”
“千万牢记!”
“明白!”船舱里回应声此起彼伏。
他满意地点点头,背着手往外面走去。
船很快,二十余里不久便走完。刚要往岸边靠,却突然出现几个腰别利刃、手持灯笼的差役,带头之人二话不说,直接抬手指向商船没好气喝道:“哎哎哎!说你们呢,停下,速速停下!哪里来的船?懂不懂规矩啊?有没有文书呀,就急头白脸往岸边靠?这儿可是临安城码头,不是你家后院!”
听到喝骂声传来,男人急忙让船夫放下跳板,自己晃晃悠悠走上岸。
急忙从怀里拿出文书,屈身行礼恭敬道:“几位官爷,小的纪七,沧州人氏。从关外来,到临安做点小生意,这是文书和小人户籍。”
差役接过凑到灯笼前稍作检查,确定无误后还给纪七,明知故问:“原来是商贾啊,船上装得什么呀?”
“酒,药酒。”纪七态度依旧恭敬。
“这样啊。说是这么说,我可得上去检查检查。”
所谓检查自然只是托辞,其目的无非想索取孝敬,捞点油水。但又不能不给,毕竟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如果梗脖子愣头不给……
呵呵,那检查完货物完不完好,可就说不准咯。
“您请,船上绝无违纪之物。”纪七明显深谙其中隐晦,面上笑呵呵应对,背后却暗戳戳朝船上的人招手示意。
待一人捧着个重约半斤多的小坛子走来,他迅速接过,又从怀里掏出半锭银子托在坛子地下。
边伸手朝领头差役递过去,边压低声音笑道:“几位官爷巡夜辛苦了。小人所带来的药酒是用关外山野猛虎之骨、血与名贵药材所酿造,劳烦官爷受累,替小人检查检查药效是否流失。”
“哦!好、好、好!是个懂世事,知进退的人。”领头差役听说过此方出来的酿造药酒有何效用,眼睛不由一亮。再察觉到坛子底还有孝敬时,更是喜笑颜开。
转身挥挥手,示意手下接下,“兄弟伙瞧仔细些,不许有遗漏哈。”
他身后的差役纷纷应是,给纪七丢去一个“放心”的眼神,前后踏着跳板小心往船上走去。
上面都说了“瞧”,那就是用眼睛,不上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