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京都名门往沈府送礼这件事,洛眠早就料到了。
可他没想到的是——
这群人清一色,都把礼单写成了【陪嫁清册】。
这这这……
更离谱的是周回和魏霖那两个人。
一个送情引蛊和缠骨欢,一个送七曜镇夫符和《三日驭夫秘录》,还外带“夫顺牌”……
洛眠额角青筋狂跳,俊脸写满了“你们真的不怕死吗”。
“云水。”
“在,主子。”
“你说……本王要是把天机观和万毒窟踏平——”
云水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劝阻。
“万万不可啊主子——”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门仆喊声。
“王爷,三川镇曹道员求见!”
洛眠眼神微动,嘴角微扬。
“这是在沈府送完礼了,才想起本王这边还欠个交代?”
他摆了摆手。
“让他进来吧。”
门仆应声而去。
不多时,曹名哲父子快步走入偏厅。
行礼后曹名哲便大笑着先开了口。
“哈哈……”
“那个,沈府收礼收得正热闹,咱们也不能落后不是?”
“这不,我顺路也送了些……”
曹官在旁低头不语。
洛眠懒懒地靠坐在椅背上,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一句。
“送了什么?”
曹名哲一边搓手一边讪笑。
“哎哟,我这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也就些常规礼数、随手的东西,确实、确实不太记得了……”
洛眠慢悠悠地抬眸。
“云水。”
“念。”
云水清清嗓子,神情一本正经。
“百年紫檀木妆匣一柜,内藏夜明珠、凤羽钗、镇库金锭各一百对!”
“啧啧啧……”
曹名哲干笑着。
洛眠冷冷开口。
“几个月不见,曹道员发财了啊。”
语气轻飘飘,像在随口一问。
可曹名哲冷汗唰一下就下来了,扑通跪地,连曹官也一并跟着跪了。
“王爷王爷!”
他一边叩头,一边急声分辩。
“我曹某虽然借着王爷你的提拔升了官,但我绝对没有拿过一点不义之财啊!”
“至于那些……那些东西……”
曹名哲连连摆手,语无伦次。
“除了我这几个月的俸禄外……”
“还有我之前给犬子攒的娶妻的……再加朋友还债的、压箱底卖字画的……”
“反正……绝、绝对都是清白的钱!”
其实,曹名哲想做“娘家人”,确实不假。
但更深的一层,是他这一次几乎倾尽家底,只为向洛眠表个态。
他从不是圆滑之辈,也不懂那些虚头巴脑的官场门道。
可他知道知恩图报四个字怎么写。
当时洛眠一句“寒门也能出良吏”,便把他从三川县令提到了道员。
一介布衣出身,哪敢妄想跻身权贵,
可偏偏就是这位王爷,给了他出头的机会,让他这辈子第一次被人唤了一声“曹大人”。
他记得。
所以,这一次他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为了让洛眠知道,
“王爷看上的姑娘,我曹某第一个认。”
“王爷要护的人,我曹某第一个站在前面。”
这是他的态度。
送出去那几大箱陪嫁时,曹名哲对曹官只说了一句话。
“哪怕将来打水漂了,爹也不后悔。”
因为对他来说,洛眠一句提拔之恩,重过万金。
而洛眠,只是敲打曹名哲,并不是真动怒。
“好了,起来吧。”
“如今你水涨船高,位高权重。”
“本王只是怕你,走错了路,站不到本王身边。”
这话说得极轻,可落在曹名哲心里,却如雷击顶。
“王爷明察。”
“曹某这些年没收过一分贿,没压过一户人,银子全是清清白白挣下的。”
顿了顿,又补一句。
“给王妃的嫁妆,怎敢用脏钱。”
洛眠盯着他,神情收敛了几分,微微点头,抬手端起了茶盏,低头饮了一口,算是默认了这番情分。
曹名哲瞧着洛眠的神色缓和,心里一松,可是下一秒神情却忽而一滞。
“对了王爷——”
“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头,王为念,王爷你可还记得?”
洛眠指尖顿了一瞬。
“自然记得。”
他怎会不记得?
行事疯癫,言语古怪,却帮了他大忙的王为念。
曹名哲顿了顿。
“新帝登基后,清理异己,有个死囚在狱中招供——”
“他说,王为念是他亲手射杀的。”
“还说是奉了密旨行事的。”
洛眠没有说话。
指尖搁在茶盏上,未动,也未再看向曹名哲。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王为念的绝笔来,
‘后世的君子们啊,世道多艰,命运多舛,何其不公,那满口仁义道德之辈,也不过是贪婪虚伪之徒。’
‘我这一辈子疯疯癫癫,早已看透了这肮脏的一切,身不由己,尽受其害,切莫步我后尘,且记啊。’
片刻。
洛眠开口。
“若他泉下有知,便应该知道——”
“他当初押对了人……”
而后起身,抖了抖袍角,轻声道。
“此事,不必再提了。”
就在室内氛围有些压抑的时候,门被猛的推开了。
慕山跑了进来。
“主子!”
“主子!”
“陛下也派人给沈府送东西去了!”
“那仪仗、那车马,从东街头排到西巷口,连巡防营都出动维持秩序了!”
洛眠闷声道。
“哥哥啊哥哥。”
“你凑什么热闹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