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乐安!”顾文斌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拔高了声音,眼神里满是不敢置信,“你是想钱想疯了吧?什么叫把孩子送过来?你生了的孩子给我送过来干嘛?”
他竟然这么容易就接受了自己怀孕的事情,黄乐安有些疑惑,但这正合她意,省得她浪费口水解释了。
“怎么?你不想要这个孩子?”黄乐安挑眉,语气轻飘飘的。
“我们之间非得算这么清楚吗?”顾文斌的语气软了下来,却掩盖不了里面的不耐烦,“我说过了,我每个月给你寄五块钱,在乡下,足够你和孩子生活了。”
“呵呵。”黄乐安笑出了声,“那我把孩子生下来给你,每个月给你五块钱,怎么样?”
顾文斌拒绝的话脱口而出,“不可能!我以后会有自己的孩子,而且婷婷不可能当后妈!”
“哦?”黄乐安歪了歪头,眼神里满是讽刺,“那我就不会有我的孩子了?你凭什么以为,我离了你就不嫁人了?真是笑话,真是脸大!”
“黄乐安!”顾文斌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的鼻子,“你怀着我的孩子,居然还想着嫁人,一点妇道都没有!”
“顾文斌同志。”黄乐安往前跨了一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的封建残余思想很严重啊。现在是什么时代了?男女平等!你让我守妇道?那是妇道吗?那是活寡!孩子他爹都要给他娶后妈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敢不敢跟我去你们街道办妇联那里,好好说道说道?”
顾文斌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他怎么敢?
街道办的妇联主任,是个出了名的泼辣性子,最恨的就是这种忘恩负义、抛妻弃子的男人。要是真闹到妇联去,别说娶厂长千金了,他不被批斗都是好的了。
他现在真的恨不得黄乐安是个大字不识的农村妇女,只会在家哭,只会听他的话。
怎么她出来一趟,就知道用街道办和妇联来压他了?
顾文斌咬了咬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帕包,忍着心疼打开,里面是厚厚的一沓钱票。
“我现在只有两百块钱。”他梗着脖子,语气僵硬。
“这可远远不够生孩子的费用。”黄乐安瞥了一眼那点钱,语气淡漠。
“生孩子要什么费用?”顾文斌不耐烦地嚷嚷,“乡下请个产婆,十个鸡蛋就够了!”
“老娘怀着孩子,不能上工,误工费不算吗?”黄乐安的声音陡然拔高,眼神里带着怒意,“我吃什么?喝什么?孩子在我肚子里,吃的是我的血,我不需要补充营养吗?你是城里人,你的孩子,自然要按照城里的标准来。每个月要去医院产检,生产也要在医院生。这些钱,当然该你出!”
“难道他不是你的孩子吗?”顾文斌强词夺理,“就算要出,我也只出一半!”
黄乐安看着他,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十足的恶意。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她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直刺顾文斌的心脏,“孩子他爹见利忘义,抛妻弃子,你说,你的孩子能是什么好东西?你要这个孩子,我就给你生下来,出了月子就给你送过去。你要是不要,那就让他早死早投胎,下辈子擦亮眼睛,选个品德高尚的人当爸爸,不然,像这辈子一样,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
顾文斌看着她,看着她那双冰冷的、没有丝毫温度的眼睛,突然打了个寒颤。
他不信。
他不信曾经那个眼里心里都只有他的女人,会这么狠心,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不要。
她肯定是故意的,故意用孩子要挟他,让他回心转意。
顾文斌压下心里的慌乱,心里笃定,脸上却摆出一副被逼到绝境的模样,狠狠一跺脚:“两百,再多,我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
黄乐安看着他,沉默了半晌。
风卷起地上的尘土,迷了人的眼。
她知道,顾文斌手里肯定没多少钱,就这些钱说不定都是借的。
再耗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她要的,从来都不是钱。
她要的,是让他亲口承认,亲手放弃这个孩子。
当然,有钱不拿白不拿。
她要让他记住,是他自己,主动推开了自己的骨肉。
“三百。”黄乐安开口,语气斩钉截铁,“三百块,从此一刀两断。你还要写个字据,白纸黑字,承认你自愿放弃这个孩子,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互不相干。”
顾文斌以为黄乐安是怕自己以后跟她抢儿子,像是生怕她反悔似的,急忙点头:“好!三百就三百!字据我写!”
他从口袋里摸出纸笔,垫在墙上,快速写着,生怕慢一点黄乐安就后悔了。
写完,他又咬破手指,按了个血手印。
黄乐安看他迫不及待的样子心里痛快极了。他现在有多急切,以后就会有多后悔。
她接过字据,随意的看了一眼,就叠起来放进贴身的口袋里。
顾文斌又从大衣内袋里掏出一叠钱,反复数了几遍,这才把三百块钱递给她,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她的肚子,终究还是没再说什么。
他还是觉得黄乐安不会狠心的不要孩子。
最后肯定会按照自己的设想中那样发展,黄乐安在老家给他生孩子养孩子。
这笔钱就当是养孩子的钱了。
这样想着他心里的那点肉痛淡了些。
他却不知道,这是黄乐安对他的报复的一环。
顾文斌,你以为这就完了吗?
留下字据的目的就是让他记得是他自己主动放弃孩子的,以后等他生不出孩子来,想起是自己亲自放弃了自己唯一的儿子,那才是锥心之痛。
男人生不出孩子还能笼络好女人吗?
等杜婷婷的恋爱脑觉醒,他这厂长女婿的捷径也走不通了。
相信钢铁厂厂长有的是手段打压他。
黄乐安骑上自行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顾文斌看着她的背影,站了许久,直到那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才缓缓松了口气。
他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志得意满的笑。